“另,另有其人?”邓夷宁面色一沉,声音也低了下去。
李昭澜不答反问:“将军可有仇家?”
“殿下这话何意?本将军上阵杀敌,哪一个不是仇家?”
“本殿的意思是,”李昭澜顿了顿,正色道,“大宣城内的仇家。”
“这我从何得知?我回来不足三月,不是在宫中学礼便是在家中歇息,婚后我与殿下日日呆在一起。若说是仇家,莫不是殿下的仇家盯上了我,见殿下提防得当,只好对我下手,殿下为何不怀疑自己?”
这番话倒是把李昭澜堵得死死的,邓夷宁思考的角度倒真是独特,他还就真的从未想过会是自己的仇家。
李昭澜略显尴尬地咳了声,神色稍缓,为自己辩解:“本殿的仇家?本殿身为皇子,能与谁结仇?他们求好尚且不及,何来结仇一说。”
邓夷宁不想与他争辩这个,拉回正题:“先不说结仇,殿下的意思是——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人想取我的命?”
“将军可记得陆英手上那枚纹印?那日刺伤的人,手上有一样的纹印。今晨瞧见之际,本殿便想告知将军,却被陆英那蠢货的行为糊住了脑子,这才迟了些。”
“那殿下可知那纹印从何而来?”邓夷宁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李昭澜嘴巴刚刚张开,却又想起这消息来自南雁楼,如若是告诉邓夷宁自己是从南雁楼获取的消息,那得有的一通解释。思来想去,暂时隐瞒。
“不知,魏越也只是查到当日行刺之人的身份,本想继续探查下去,怎料找到的人接连暴毙。”
邓夷宁微征:“接连暴毙?怎么个死法?”
“皆是毒发而亡,死状凄惨。”李昭澜缓缓而道,“魏越称,暴毙之人皆是口齿发黑,七窍流血,从吞服到身亡不过瞬间。无碍,等了解眼下这些要紧的事后,本殿会让魏越再去南雁楼细细查探。”
“南雁楼?”邓夷宁忽然回头,“那是什么地方?”
李昭澜一怔,险些脱口,旋即低咳一声,语带敷衍道:“是魏越提及过的情报收集处,此地消息来源驳杂,但尚在准确。”
邓夷宁若有所思点点头,在李昭澜看来是糊弄过去了,正当他松了口气时,邓夷宁突然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殿下,你可是吩咐魏越做别的事去了?这都快两个时辰还未回来。”
“将军莫要心急,魏越回来的越是迟,这不恰好说明其中藏着越多的东西?”
邓夷宁半信半疑地盯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再追问,将心中诸多疑问一一沉下。她自小就是性子直爽之人,遇事向来决绝果断,最是不耐李昭澜这般含糊不清、遮遮掩掩的态度。
“罢了罢了。”邓夷宁轻叹一声,指尖桌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殿下说的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是我们到遂农半月有余,如今却连舞弊一案的皮毛都未触及,这还如何去查我父亲之事。对了,殿下可知太子那边有何发现?”
李昭澜眉头一挑,顺口撒谎:“不知。”
邓夷宁颓废地点点头,这种滋味对她来说格外煎熬。
“将军何必懊恼,有本殿的庇护,何愁不能知道真相。”
邓夷宁闻言征了征,懒散的趴在桌上,垂下眼眸:“殿下不必对我说这些好听话,我不信人情,更不信许诺。殿下若是真心的,就不要有所隐瞒。”
刚撒了个谎的李昭澜:“……”
屋中一时沉静。
后院的侧门忽地吱呀一声打开,打破了屋内沉沉的气氛,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急促克制的脚步声踏入庭院,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
魏越快步走到门前,朝着两人拱手低声道:“殿下,王妃。属下已查明,衙门登记在册的尸首之中,并无寇瑶姑娘的姓名。”
“什么?”邓夷宁神色一凛,几步上前站定,“没有?你可查的仔细?”
魏越微微低头回应:“王妃放心,属下已逐一核对,那日琼醉阁带出尸首共十八具,皆由衙门验明入了籍册。属下翻查过勘验册与官差呈文,一一对应,确实并无寇瑶姑娘。”
他话音一顿,眉头略微进紧收,思考片刻又道:“但还有一事——”
李昭澜:“说。”
魏越点头,继续道:“属下调取了四年前玉春堂的尸首名册,发现其中三具尸体是依靠模糊的刺青辨认,辨认之人是玉春堂的鸨母,她如今是芙仙院的人,属下已经打探清楚。”
他抬头望了一眼邓夷宁,接着道:“那鸨母自称当年管辖玉春堂时,凡接客的姑娘,后腰左侧皆有刺青。芜溪的刺青是一朵被蝴蝶围绕的牡丹,寇瑶的刺青是一条细长的柳枝,至于玲蓉,因未曾出楼接客,并无刺青。”
魏越说完就被李昭澜示意抬手退下,邓夷宁愣在原地,脑中将魏越方才所言仔细梳理,神情愈发凝重,忽而像是被某个念头惊醒,一巴掌拍在李昭澜的手上。
“殿下,这刺青可曾查过真伪?若那鸨母所言全是伪造,若尸首上的刺青有人伪造,那岂不是衙门的所有卷册都是作假?”邓夷宁越说越激动,“殿下,那苏青青的身上可有刺青?”
李昭澜沉吟片刻,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似乎在权衡什么。邓夷宁以为李昭澜没听清,打算再问一遍,却在此时听见李昭澜轻声叹了口气。
他缓缓开口:“衙门里的苏青青,后腰有牡丹刺青。”
话音落地,邓夷宁猛然起身,瞳孔骤缩:“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