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之鼎再次背着药箱狂奔到坤宁宫,推门看见皇上面上、衣襟上的血迹,他险些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还是小徒弟猛地拿出清凉油往鼻孔里怼去,强行保持了他的清醒。
孙之鼎哐当跪倒在皇上脚侧,颤颤巍巍伸出手……
“不是朕。”皇上没好气地抬下巴,示意孙之鼎看向躺在室内软榻的人,“给里面的人看看。”
孙之鼎这才发现血迹并不是皇上本身的,大松一口气,按了一下自己紧张到抽筋的腿,慢慢往内室移去。
皇上只叫了他一人来,说明不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后,其他人吐血就吐血吧。
以皇上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和屋内的出血量,就算是华佗在世,对方的性命也是保不住的。
孙之鼎越过屏风,抬眼瞧见皇后娘娘竟坐在床上亲自抱着一位面白如纸的女子,娘娘的贴身婢女则捧着一个小痰盂,斜坐在脚踏之上,随时准备接着什么。
还未想到这是做什么,孙之鼎就瞧见那女子身躯一抖,痰盂立刻送到了嘴边,鲜亮的血色可谓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赫舍里氏见孙之鼎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恼怒道:“孙之鼎,你便是望诊,也该吱个声!”
这般站着,活像一只呆头鹅。
欲再加斥责,就见对方拖着一条腿,神态崩溃地上前,将手探到了002颈部。
指腹之下,脉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
孙之鼎瞪大了眼睛,挤掉清欢的位置,一边观察着002面色,一边诊脉。
诊完左手诊右手,翻来覆去几次,旁说是赫舍里氏不耐烦了,坐在外面等孙之鼎出来回话的玄烨也坐不住了,快步走进来了,问他:“她如何了?”
孙之鼎回望玄烨,顺着蹲姿跪在了地上,膝行转了过来,他叩首道:“皇上,您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吧,臣学艺不精,看不懂姑娘的脉势。”
玄烨铁青着一张脸。
满太医院,孙之鼎医术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他都这般说,别的太医又能诊出个什么一二三四出来?
虽这般想着,但玄烨依旧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叫了过来。
这不诊脉不要紧,方一搭上002脉搏,太医们个个都如同五雷轰顶,松了手腕便一脸恍惚、排排跪到了孙之鼎身后。
其中有一位年轻刚入太医院的小太医,触到002脉搏后,径直从怀中掏出了医书,左翻右找,最后大破防,抬手便将那医书撕了。
玄烨此番是当真看不懂了,能活活,不能活就备棺材,他们这一个个的是干什么呢?
早在前两个相熟的老前辈跪到自己身后,孙之鼎就知道不是他医术不精,是朗朗乾坤下,出了离奇事儿。
眼瞧皇上就要动怒,降罪给那失态的小太医,孙之鼎赶忙出声:“皇上,观姑娘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唇色绀紫,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之相,可其脉象,沉稳有力,无一丝阻滞之感……”
复抬头看向玄烨,满眼真诚:“这位姑娘的脉象比您都健康。”
“哈?”玄烨指着再次吐血的002,反问孙之鼎,“她比朕健康?”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玄烨看向其他太医,凡是和他对上目光的,皆是垂头叩首,道是与孙之鼎诊断结果一样。
玄烨气笑了:“都出去跪着。”
孙之鼎率先起身,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则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对玄烨拱手推荐一人选:“皇上,臣观姑娘似是有话想对您说,不如让赵家后人用针灸之法试试,能不能先止住对方吐血之症,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既有止住之法为何不早说?”玄烨大手一挥,示意那方才御前失态的年轻太医上前。
赵览云看向孙之鼎,张口欲言,被他一巴掌扇了过去。
孙之鼎低声道:“甭管什么办法,先把血止住。”止不住,今日就算是活着出去,他的仕途也就走到尽头了。
赵览云没了法子,就将祖传的银针取了出来,对着002命穴扎去。
当其头顶、太阳穴,耳后都扎满了针,那加一起将近九合的吐血量终于不再增加。
002颤抖着向玄烨伸出纤纤玉手。
玄烨此时也顾不上男女之防,走近床榻,握住了002的指尖。
万众瞩目之下,002启唇,颤抖着嗓音道:“去俺屋子里睡觉,中不中?”
……
内室静的一根针灸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赵览云不知旁人如何作想,脱口而出道:“皇上,您就答应她吧。”
年轻的太医满心想的都是,她强撑这么长时间,定是痴情于皇上,不听皇上应她,怕是死也难以瞑目。
如此感天动地之爱情,谁能不动容?
赵览云目光坚定地看向皇上:“您就圆了她最后的心愿吧!”
玄烨太阳穴直跳,这银针是扎在了他脑袋上吗?为何他感觉头痛欲裂?
孙之鼎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拧了赵览云胳膊一下。
皇上的事儿,也轮得到他一个小太医管?
赫舍里氏此时开口:“今夜我和皇上都去你那儿陪着你。”
赫舍里氏握着002另一只手,001撞柱而亡的血色仍在脑海中未曾消散,她接受不了002也如此突兀出现又匆忙死去。
“皇上,你我一同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