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的提了一嘴,巧慧却只是对他笑了笑,那笑里有感激、有心酸,也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这世道,对女子小哥儿本就苛刻,他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总盼着能有些用处。谁知,没过几天就传来巧慧自杀的消息。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听村里人说,巧慧她娘早就不在了,家里是继母当家,她那个爹根本就不管事。她后娘才会为了八两银子的彩礼钱,将人嫁进孙家这个虎狼窝。
他有些懂巧慧那抹笑里包含的意思,可又不全懂,一直到他站在河岸边上,才真的懂了。身逢绝境时,大概死也是一种解脱。
正因为见的多了,他才更知道顾清远的可贵,没有嫁进秦家,才是最大的幸事。
顾清远并不知道江云的这些心思,他想着江云是个小哥儿,面皮薄,成婚当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见到秦文成亲,心里定然不舒服。
他有心想要安慰两句,这个时候又不知说什么是好,又怕说错话,惹江云更难过,话头到了唇边又止住了。
街上人群熙攘,也不太好有什么亲近的动作,迟疑了片刻,他终是将手搭在江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站在巷口,借着高大的身体优势,将江云挡的严严实实,即便有人路过,也瞧不见什么。
猜想顾清远是误会了,江云有心想要解释,无奈此处这里人多嘈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太和镇算不得大,甚至比起周边的几个镇子要小不少,得益于交通便利,街面上的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府城周边的几个镇子。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从早点铺的香气四溢,到绸缎庄的华彩熠熠,无不彰显着繁荣与热闹。街角那家老字号的茶馆,更是庭若市,说书先生急缓有度的声音,吸引了好些挑着扁担的货郎驻足。
因着要赶路,早饭用的早,这会儿虽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但走了这么久,腹中也空了,路边正巧有卖米糕的。
顾清远扬手要了两块,小贩动作娴熟的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他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小贩摊上,转身将米糕递给江云,“先吃些,垫垫肚子。”
白糯糯的米糕,如初降的雪花般洁白,上面还铺着一层鲜红的果干,清甜的果香混着独有的米香味,格外开胃。
顾清远不喜甜食,但瞧着递到唇边的米糕,再看看夫郎期待的眼神,还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糯米的绵软与果干的甘甜交织在一起,滋味似乎也没那么差。
以前在江家时日子艰苦,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江云虽生的好,但是过于清瘦了。这些日子养的好,也长了些儿肉,身上虽不大瞧的出,但脸上已经圆润了几分。吃起来东西来,双颊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这次来镇上,要采买的东西不少,两个人过日子,就不能像一个人那般随意将就。江云对镇上不熟,自然都是听顾清远的,见男人连杯盘碗碟都买了,便有些心疼,家里的碗碟虽旧了些,但也能用的。
铺子里的的东西都不便宜,几个碗碟杯子就要两钱银子,着实有些贵了。他本想劝劝,见顾清远已经掏出了银子,就没有开口,外人面前,他自是不能拂了夫君的面子。
掌柜的似是看出江云的心思,笑着打圆场,“小店的东西价钱虽高了些,但品质都是上乘的,您拿回去用用便知晓了,保管这银子不白花。”
掌柜的开铺子也十来年了,整日待客,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却相当不错。他见面前男子衣着朴素,身旁跟着的小哥儿却着一身新衣,看衣角的绣的暗纹,便知这衣裳是东街华云纺的。
华云纺也算是镇上比较有名的成衣铺子了,他们这些个商户也没少光顾。师傅个个都是老师傅不说,衣裳样式也新颖,唯一不足的就是价钱不便宜,便是最普通的也没有低于一两银子的。
寻常百姓自然舍不得日日光顾,也就是家里有喜事时,置办上一身,撑撑场面。眼前小哥身上这身虽不华贵,可也是绣了不少花纹的,少说也得四两银子。
他听这二人的口音,估摸着就是附近村上的,乡野人户舍得花这么些银子,给夫郎置办衣裳的,着实是少见,可见是极受看中的。
况且男子出手大方,一下子就买这么多的,在散客当中也不多见。掌柜的是个人精,这样的客人,自然得维护一二。
“这位夫郎好福气,嫁的这么好的夫君,不仅陪着上街,连家里用的物件,都考虑的这般周到。”
掌柜的这话将两人都夸了进去,江云面上带着几分羞涩,心里却是欢喜的。饶是顾清远性子冷,出门时唇边也挂着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