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稀薄,如同被稀释的蜜糖,勉强从天边渗出,并不带多少暖意。反倒是冷风带了几分凉意,不紧不慢地在林间游弋,卷起不少落叶,迎面袭来。
江云小心的护着怀里的小鸡仔,生怕冻着,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充满了对外界的好奇与喜悦,连带着江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顾清远原本是不打算买的,山里野鸡山鸡不少,足够他们两人吃,鸡蛋的话直接买就好。秋雏不好养活儿,天儿越来越冷,这些小鸡仔连毛都没长全,又吃不得草料,喂养上少不得更费心。
他怕江云太幸苦,万一没养活,还少不得伤心,但见人实在喜欢,也没扫兴。他付了银子,见那卖小鸡仔的妇人,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回去,实在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罢了,就当讨夫郎高兴了,若是真没养活,大不了来年开春再买。
回到村里时,已经申时一刻,村头坐了不少人。这时候田里没什么活儿干,又不到做晚饭的时间,人们便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闲聊。无非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聊的却格外热络。
钱丽枝也在其中,原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小宝身上的,见了顾清远同江云,立刻就转移了视线。尤其是看见那满满一板车的东西,眼睛都放光了。全然不顾那日在河边已经撕破了脸,满脸堆笑着就迎了上来。
“哎呦,这不是我家云哥儿吗,瞧瞧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这穿的戴的,这得不少银子吧。”她笑着去挽江云的胳膊,被江云侧身避开了,脸上有些难看,很快又重新挂上了笑脸,“云哥儿长大了,跟嫂子还生疏了,正巧你哥哥今日也在家。你这成婚三天也没回门,你哥哥可一直念着你呢,嫂子这就去买肉,咱今晚吃个团圆饭。”
最后一句话,钱丽枝说的格外大声,看似是对着江云说的,实则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三日回门本就是规矩,江云出嫁了就没回过娘家,礼数上就说不过去。
她心里早就想着怎么再捞上一笔了,顾清远可是个有钱的,十八两银子的彩礼说给就给,可见猎户这个行当是挣钱的。这样的摇钱树,她可不能放过。
“云哥儿,快跟你嫂子回家吧,这小哥儿还是得有个娘家做靠山,要不然哪日被欺负了,哭都找不着地儿哦!”
“就是,你爹娘不在了,只剩下哥嫂了,怎么也是个帮衬。虽说嫁了人,可嫁个杀人犯的儿子,哪天发起狠来,还说不准把你怎么着呢,自己还是得留个心眼儿!”
钱丽枝见有人帮着她说话,又重抖了起来,却没有看见江云愈发冷的神色。
开口这两人,并非和钱丽枝交好,也不是真心替江云打算。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刺几句,拱拱火,好看热闹罢了。
江云不是挑事的性子,素来也一贯安静,就算旁人酸上几句,也很少呛回去。他处境艰难,犯不着为着口舌之争,惹出事端,左右自己心里清楚对错就好。
可顾清远是好人,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容不得别人明里暗里的贬低。
“齐嫂子,二辉哥和隔壁村刘寡妇断了吗,别是把家里银子都拿去贴了别人。嫂子与其在这替我操心,还不如回去把二辉哥看紧些。否则,等二辉哥哪日真把人带回家来,我看齐嫂子才是哭都找不着地呢!
“也不劳晨哥儿费心了,夫君待我好着呢,不仅家里的银子全都交给我来管,还给我买了好些个吃的用的呢。瞧瞧我这身衣裳,就是夫君给买的呢,家里还有好些,穿都穿不过来呢!”
江云笑着掸了掸并没有灰尘的衣裳,看见晨哥儿一张涨红的脸,才淡淡道:“晨哥儿这般有心眼儿,合该用在望子哥儿身上,也不至于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买些针线线还得找旁人借,瞧瞧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顾清远对别人说什么不甚在意,可看着替他“冲锋陷阵”的夫郎,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熨贴中又有几分复杂。
他怕江云真动了气,伤了身子,缓缓伸出手,落在江云背上,给人顺气。倒是让江云有几分难为情,刚刚他那些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对上顾清远还有些不好意思。
其他人哪里还看不出,小两口好着呢,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有些看着江云长大的婶子阿嬤,都是打心里替他高兴。这孩子命苦,没了爹娘,摊上狼心狗肺的哥嫂儿,差点儿被活活逼死,好在老天眼开眼,这歪打正着的姻缘倒是一桩好的,他爹娘在天上也可以闭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