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极其高大,枝繁叶茂,几乎盖过了半条小路,铺下一大片阴凉。
阿木闻言,点了点头道:“行。”
两人将草席扔到地上。草席在地上滚了滚,里面裹着的尸体便露了出来。
尸体紧闭着眼睛,身上裹了泥,像被主人扔掉的木偶,抽掉线之后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阿丁在树周围下了几铲,掀开的泥土肥沃黢黑,和村里贫瘠的黄土地大相径庭。
土地松软,极易挖掘。
但阿丁越挖越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板直直地往心里钻。
这里的土壤如此肥沃,甚至能生出如此繁茂的树,定是养料及其充分。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滋养这片土地?!
想到这,阿丁打了个寒战,铲子差点铲到了旁边阿木的脚。阿木跳起来,怒道:“你走什么神?差点都把我脚都给废了。”
阿丁强忍着恐惧,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阿木。听完阿丁说的话,阿木的整个头皮几乎要炸开。
正当此时,他的铲子挖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阿木低头一看,三魂六魄吓得丢了个干净。他大叫一声,扔了铲子。几乎是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往后退。
阿丁已经吓得没了力气,怔怔地站在原地。恐惧让他的双腿无法移动,甚至无法移开眼睛。
阿丁目力极好,他看得千真万确。
那是一截白骨。
他们挖来埋人的坑已经初具雏形。由于土壤太过松软,此刻四壁竟扑簌簌地往坑底落着土。
隐隐有一些白色的东西从黑土中露出来。白骨不算密集,不然阿丁第一铲下去的时候便能察觉端倪。
但......这只是一处。
随便一处都有如此多的白骨,以这荒山的面积,累积起来,不知这下面究竟埋了多少人。数以千计?还是数以万计?!
这荒山,是名副其实的乱坟岗啊!
寒气一阵一整往阿丁天灵盖涌,他身上好像爬满了虫子,只要一动,恐惧便会把他撑出的最后一口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阿木,我们赶紧把这丫头扔进去,扔了就跑。”阿丁吊着一口气,非常缓慢地,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没想到阿木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呆若木鸡地维持着刚才逃跑时的扭曲姿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阿丁的身后。
阿木瞳孔放大,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好像他身后有什么非常令人恐惧的东西。
阿丁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后背一凉。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他们从土路上下来的时候,把草席和那丫头一起扔在了他身后。
冷汗顺着阿丁的脊背躺下去,洇进他扎进裤腰的衣服里,后腰那块一阵接一阵地发紧。
然后他听见阿木说话了:“我们最开始抬这丫头的时候,她的眼睛......是不是闭上的?”
阿木的声音很轻,因为恐惧,听上去如同飘在半空中一样。每一个字,都飘进了阿丁的耳朵,像重锤一样敲着他的心脏。
阿丁缓慢地、迟疑地慢慢将头向后扭。
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睁大的眼睛。
下一秒,草席里裹着的尸体竟然动了起来——那双苍白的手正试着推开自己身上压着的草席。
阿丁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
阿木则爆发出一声尖叫,从地上弹射起来冲到阿丁身边,硬生生将他拽了起来,拖上了土路。
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潜能总是无限的。
阿木拽着阿丁,跑得却比他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快。
被拖了一段,阿丁终于找回了点力气,也撒腿狂奔起来。
阿丁奔跑着,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听阿木的,早早把那丫头在路边埋了。现在怎么跑都觉得这条路跑不到尽头。两人跑得太急太快,脚下扬起的尘土全都被他们吸进气管里,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阿丁不敢咳嗽,也不敢眨眼,只是怨自己的爹娘怎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直到前方远远出现了几家屋子,两人的速度才放缓了下来。
阿丁哆嗦着手,拍着自己身上的尘土,再次向阿木确认道:“刚才不是我看花眼了吧。那具尸体的手,真的动了?!”
阿木气都喘不上来,摆手道:“没看错!最后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尸体从地上爬起来了。头发披着,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