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多想,都不能让宫寻阙听见自己的声音。
喉咙又生出难受的噎堵感,积压在胸腔的情绪不断往上冒。忍耐了半天,夏之荧忽然有了点子,试试探探地伸出手来。
宫寻阙就看着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很小的手,慢吞吞地朝他勾了勾小拇指。
阿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很容易当真,所以最喜欢拉钩。
男人森冷深秀的眉眼染上柔和的暖意,却又在勾上她小拇指的刹那停下了动作。
事到如今,自己还有资格这么做吗?他弃她不问不顾,她却从未有一秒背弃过自己。
当年,夏羽晴在他房间里翻出了他靠帮其他佣人打下手攒的零钱,一口咬定这些钱是他偷的。
陶如玲心情不好,正好拿他撒气,不由分说就让人打了他一顿,又把他关了禁闭,要他好好反省。
他遍体鳞伤地蜷缩在黑暗,因为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所以也不会觉得太难熬。
可为什么,他都没有哭,她反倒哭得那么伤心?
废弃仓库的小窗后面,出现了一张哭成小花猫的脸。
走路快点都会被裙子绊倒的小姑娘,竟然踩在这么高的椅子上,万一摔了可怎么办才好?
“你明明没有……他们冤枉你……他们都是坏人……”
她哭得前言不搭后语。
他哑着嗓子问:“万一真是我呢?”
她拼命摇头,“我看见过你帮他们浇花,我知道不是你。”
“如果你没看到呢?”他自暴自弃道,“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人,是你一直没发现。”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反正我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相信你。”
他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妈妈说过的,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信任。”她费劲地从小窗栅栏间伸出手,向他勾起小拇指,“打勾勾。”
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那截细细的小拇指晃了晃,示意他快点。
宫寻阙掀起被子一角,把她的手塞了回去。
“睡了。”
小拇指被出其不意地勾住,勾紧,再用力地摇了两下。
她还是和他打了勾勾。
打完勾勾,夏之荧这才感觉压在心里的话稍微减轻了一点,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徒留身畔的男人颤抖着抬起手,一把握住倚在一边的乌木手杖。
五指死死掐紧白银五瓣花,任由刀片般锋锐的花瓣边缘在小拇指上割出十指连心的痛。
唯有痛意,方能令他清醒。
不能忘了,罪人能做的只有赎罪。
除了接受惩罚,罪人什么都不配得到,就连心存一丝妄想,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