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又画了一只精神满满的小猫头。
男人的眼睫像停栖敛翅的鸦鸟,眨也不眨,乌沉沉的眸光凝驻在她身上,低声问:
“阿荧,你是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
【就是以后复查可以不可间隔缩短一点,我真的好紧张噢】
小猫头冒汗。
宫寻阙还是紧紧盯着她,黑纱微微起伏,一如往常遮掩住她的面孔,让他根本无从读取她的表情。
【宫先生,我想回玻璃宫了】
【今天一大早就来医院,都没来得及跟棉花糖玩呢】
棉花糖是一只很容易因为寂寞而闹情绪的肥猫,他们都知道。
“好,现在就回去。”男人温声应道。
【早上我听到天气预报说,下午又有雷雨了,要一直下到晚上才停】
【宫先生,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嗯,多久都行。
【宫先生上次念的诗,我很喜欢】
“那就继续念给你听。”
【谢谢你】
小猫头两只爪子撑着脸蛋,眼睛圆滚滚的,笑眯眯地望向他。
南风天的多变,有时候让气象卫星也追赶不上。预想中的雨并没有落下,夜空没有一丝云彩,像一块澄净透明的深蓝宝石,明灭着几粒银白的星辉。
梅雨季就快要结束了,大概接下来几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夏之荧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朝宫寻阙用力挥动。
“回去吧,早点休息。“
夜风送来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还是很好听。
夏之荧揉了揉眼睛,觉得他的背影也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她转过身,刚要回屋,听见宫寻阙叫她:
“阿荧。”
裙摆轻轻晃荡了一下。
她装作没有听见,轻轻关上了门。
好险,差一点又要动摇了。
“阿荧”这个词,对她来说具有不可抗拒的魔力。短促一句咒语,轻声呼唤,空气里就能开出花。
“喵呜。”
棉花糖吨吨吨地溜达过来,贴着她的裙摆蹭啊蹭。
夏之荧弯下腰,有点费劲儿地把它抱到膝头,捏它粉红色的爪子,摸它柔软的胖肚子。暖呼呼的大毛球扭来扭曲,娇声娇气地哼唧。
夏之荧弯了弯嘴角。
棉花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猫咪,希望它也能一直做一只最幸福的小猫咪。
她在自动喂食机里倒满了粮,换了新鲜的水,又铲了猫砂。
铲猫砂以前好像都是宫寻阙在做,原来棉花糖这么一只香香软软的小猫咪,拉的粑粑竟然会这么臭。
夏之荧又把房间整理了一下。
她没有带来什么东西,想要抹掉自己的存在痕迹毫不费力。
把一直乱放的吹风机挂回浴室柜里正确的位置后,房间差不多也就恢复了原样。
一如来时。
只差最后一件事了。
夏之荧翻开素描本,趴在茶几边,一笔一画地写起字来。
写东西不是她的强项,要把努力深藏的话写出来更是困难。
她边写边想,涂涂改改了好久才写完。
等墨迹彻底干掉,她合上素描本,放在了茶几最显眼的位置。
茶几一角还搁着那本金色字黑封皮的书,是宫寻阙刚才给她念过的《神圣的喜剧》。
今天念到的篇章,是主人公和年少时的恋人重逢之后。
但丁因为自己犯下的罪孽,都不敢在贝雅特丽齐面前抬头。连其他女神都同情他痛苦的忏悔了,劝道:“贝雅特丽齐,你在人间的这位爱慕者为了见你,已经经历太多险阻,请你赐给他一些恩惠吧。”
夏之荧翻开书页,里面还夹着书签。她看不懂意大利语,料想应是念过的位置。
宫先生是特意把这本书留在这里的吗?这样以后每次来玻璃宫都可以念给自己听了。
她喜欢这个故事,一直都很想知道后续,不知道贝雅特丽齐是否愿意对但丁说出温柔言语,让他看见自己藏在面纱后的美丽容颜。
应该没有机会了。
她把宫寻阙送给她的钢笔放在了这本书旁边。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夏之荧环顾一圈,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