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就这样把他扔地上!?”
红喜此时端了水进来,看见半死不活趴地上的江焰琅惊得差点掀翻水盆:“真是!好歹让小公子躺在床上呀!”
“男女授受不亲,小红和我走,师弟就麻烦师兄照顾了。”刁满客朝他拱手,目中似有千言万语,“等打理好小师弟,不妨来我屋中一叙。”
江焰琅:“……”
等等!你们有什么大秘密!
还没听够呢!
他现在眼不能睁口不能言,但意识清醒得很。
可惜叶离观此后一言不发,给他处理完伤口把人搬到床上就离开了。
四周没了人声,江焰琅仅剩的听觉异常灵敏。
伤口疼得发麻,没了解闷的人,他只能让各种细微的响动放肆入耳。
这里能听到河水的奔流声,如此急切,随时都会漫过来一般,雨敲打在窗檐,落入耳朵的响声发闷,客栈将一切隔绝在外,分外静好。
他有了倦意,思绪微沉,又在烛芯噼啪声中惊醒——
有人在他的房间!
江焰琅呼吸微沉,下意识想去拿刀,然而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他的情绪都藏在不受控制的躯体之下,看起来和睡着的人无异。
百家山庄的人?
讲不通啊。
整座客栈都是他们的人,何必偷偷来看他一个伤患。
也不像杀手,这时间够他杀三个躺在床上的人了。
江焰琅凝神去听,空气里流动着沉重的风声,再刻意掩盖也无法抹去那人淋过雨的事实。
他的心跳仿佛对方的步伐,轻不可闻的风掠至脸旁,江焰琅迫切地想要睁眼,喉咙压抑着几声呜咽无法发泄。
对方帮助了他——
冰凉的药水进入口腔,漫过唇舌,让他无意识溢出了哭腔。
“我好像没教你遇到点事就找师父。”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江焰琅一刹那慌了神,他想去摸额间的小石头,又想去抓于惊川给他的刀。
他突然不想问于惊川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把他也带上。
他不想让于惊川再说下去。
可于惊川不给他机会,床畔是他压低的声音:“贸然行事的苦果尝了,滋味不错?”
江焰琅妄图捏紧拳头,又在他的低笑中展露一副无害睡颜,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正濒临失控,好在这具身体不给他机会。
“百家山庄是个不错的地方,有哪些值得结交由你自己分辨,莫要因今日祸事做违背心意的决定。”
“几年前我带你去望三思,其一缘由是你死缠烂打,其二是你天赋极佳,我想看你是否有才学继承我的刀法。”
“阿琅,这刀法为你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我也不清楚,这是作为师父失责之一,未能与你郑重道别,是失责之二。”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江焰琅感觉疼极了,脑中阵阵嗡鸣,可于惊川的声音那么清晰,一个个字砸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于惊川,你不要走。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于惊川停在床沿,久久未动。
雨渐小,他静静听着江焰琅失速的心跳,注视他平静的神情,无声地弯了唇角。
“断绝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提起师父。”于惊川的语调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不要再找师父,不要妄想师父再有任何回应,你有自己的长路要走,你该去寻你的长路。”
他听到了这句话啊。
江焰琅心底五味杂陈。
——可我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没等到回应。
江焰琅的四肢百骸都在颤抖,他双目刺痛,温热的泪没入鬓角,很快濡湿一片。
他毫无察觉,只是一遍遍寻找于惊川的痕迹,直到烛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