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昨天下学宁风说周末要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的,不由无奈一笑,大抵是见色忘友,备受追捧的影视明星不及现实中出口成章的男老师更吸引她。
遂晚蓦地回神,瓷勺磕碰碗底,碗中的馄饨汤已被喝净,遗留一些黑乎乎的胡椒渣子。她匆忙起身,让位子给别的食客。
此后一周,遂晚白日听讲,晚间回到宿舍做完课业便开始研究上周末在图书馆记录的笔记。她亦从女校借阅了一些书,增加涉猎,同时反复琢磨,把自己的译稿来回修改十余遍,终于通过康平书局局长的审核,开始兼职辅助书局编辑接一些英文文稿的校对工作。
一到周末她就迫不及待前往广州大学,直奔图书馆,同学组织聚会邀她她也推说不去。这次是清晴好天气,途经校园,球场上传来学子们竞球的呼喊声。她特意从图书馆三楼选好书籍拿到二楼阅览室阅读,却没再遇见盛堂。
她坐在阅览室西侧末排,和盛堂上次靠窗坐的东侧之间隔着一些书架,是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能透过书架间的空隙看到东侧的情状,比如某个人的背影,比如窗外广州大学标志性的湖畔塔楼。而除非坐在东侧的同学刻意回眸或走到近前,一般看不到她。
遂晚专心读了一日西文书籍,抑制不住暗暗抬眸的几个瞬间从未见到盛堂身影。失落不及淹没心房她便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在书本内容上。
临走时阅览室空无一人,她在门边存放失物的箱子里看到自己的油布伞,卷的很整齐,不确定上周他是否使用过。她一人在晴天拿着油布伞走出校园。
遂晚几乎每周都来,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有时能看见盛堂坐在窗边,有时他缺席。有时他挺拔的肩背被桌面上厚厚摞起的书籍遮挡,他停留在几丈之外,只是把她心底的轮廓加重描摹。
有一次天下起雨,她本以为他不会来,在下午快要闭馆时偶然从书页间抬首,发现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
他不在阅览室的时候,她从书架上拿他会看的专业书籍,她记得他时常取书的位置,她已积累了大量英文词汇,但阅读专业的材料学著作仍磕绊着仅能猜出大意。
寂寞的时间里,她把小阅览室为数不多的十签书架上的材料学著作都翻过一遍,很多是关于金属材料的,也有一些顶新奇的、非金属材料的发现和应用前景。
某次她打开一本书,掉出一张信笺,她慌忙捡起来,上面极漂亮的花体英文写着两个疑问,一个是书中提出的新式冶炼技术在中国是否有广泛推行之条件,另一个他顺势思索,加以改进后的钢铁制造如果用于船舶,或许中国之舰船亦将不畏西方列强。
墨迹很新,她直觉是盛堂写的,可她不慎弄乱了页码,那张手札或是书签无法再回到对应页码去。
她索性坐下来用蘸水笔在信笺上写下自己的浅见,以及抱歉无意中弄乱了书页。
读书之外细碎的悸动和明知无果的漫长等待融于时光再被时光冲散,一学期过半,遂晚和盛堂没有过一句交谈,倒是书中时常出现夹页的信笺,像是他刻意留下,他们之间在纸上交流变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每次打开书,见到他工丽怡人的英文花体写就的新颖设问,于她都像莫大惊喜。她有时也会大着胆子留言问他对一些事物的见解,亦能得到严谨认真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