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主神色间透着几分神秘,开口便道:“小娘子,可要牢记,今夜这面具唯有两个人可以摘下。”
秦知归此前从未听闻这般说法,不禁心生好奇的问道:“不知是哪两人?”
摊主一边数着手中的铜板,一边笑着回应:“自然是小娘子你自己,或是你那如意郎君咯!” 言罢,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有这般规矩?”秦知归活了两辈子,却也是第一次听闻,好在这面具的模样惹人喜爱,便想着回府之后再自行取下亦无不妥。
“殿下,那不是季娘子吗?”
忘川楼中,正陪顾成渊饮茶的白墨远远地便瞅见了秦知归,不禁咋舌道:“中秋佳节,季大人竟舍得让季娘子孤身一人出府游逛,身旁连个贴身丫鬟亦未带。”
言罢,他将目光投向自家王爷,岂料顾成渊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问道:“你何时开始操心起他人的夫妻之事了?”
“属下不过是忆起一些传闻罢了。” 白墨嘻嘻一笑,向王爷禀报道:“那季娘子与状元郎虽才新婚不久,但市井之间已然传言他们夫妻不和,且据咱们的兄弟传来消息,季状元自婚后便夜夜留宿书房,如今看来,这传言倒是有迹可寻。”
“夜夜宿在书房啊。” 顾成渊闻听此言,饶有兴味地把玩起手中的茶杯。
而除了白墨之外,还有一人也早早望见了秦知归,此人便是曾在左府诓骗秦知归去藏书阁,后被逐出左府的侍女春喜。
在左府时,她伺候的是最得宠的小姐左宛秀,在主子面前虽是恭顺谦卑,但在其他奴婢面前,地位却颇高的。然而现下被发卖至忘川楼,沦为了粗使婢女,才惊觉这苦日子实在难熬。
于是,春喜将满心怨恨都一股脑儿算在了秦知归头上。此刻见她现身,顿时咬牙切齿,将手中正用来洒扫的笤帚狠狠一扔,径直朝着秦知归所在之处冲去,身旁的老嬷见此情景,毫不留情地斥骂道:“这小蹄子又想去偷懒!”
心底怨气积压已久,此刻听闻听到老嬷的责骂更是烦躁,春喜猛地转过身,狠狠推搡了老嬷一把,怒喝道:“闭上你那臭嘴!”老嬷万没想到春喜竟敢对自己发气,一时间呆立当场,春喜则趁机转身,抱起老嬷那清洗抹布的木盆,匆匆往门外奔去。
此时秦知归正在首饰摊前挑选簪子,街上人多熙攘,并未注意到来势汹汹的春喜。
“季夫人。”
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知归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手拿着簪子,一面回头望去,可没待秦知归看清楚来者何人,一盆冰凉的污水便当头浇下,给秦知归泼了个透心凉,那簪子摊的老板也跟着遭了殃,摆着的木簪全遭这脏水泡了去。
偏巧秦知归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收腰长裙,本就勾显身形的样式,被春喜这盆水一泼,衣衫紧紧贴在了身上,有些部位竟隐约透出了肉色。
长街上人来人往,这样大的动静瞬间引得众人侧目,目光纷纷向秦知归投来。可春喜泼了脏水仍觉恨意难消,竟抬手指向秦知归,肆意谩骂道:“你这毒妇,这便是你的报应!上次在藏书阁妄图勾引男人,未能得逞,这次长宁大街上的男人可都将你的身子瞧了去!你若还知廉耻二字,身后便是安平河,劝你自行投河去,也好免得日后遭人辱骂,受人耻笑!”
秦知归脑中一声轰鸣,在春喜那尖酸刻薄的咒骂声里,才渐渐回过神来,她忙不迭地蹲下身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保护自己 。
这是一个无比看着女子名节的时代,秦知归心中满是寒意,她透过面具看向春喜,同为女子,她几次三番对自己下手,前次害她险些在那醉鬼手中失了清白,这一次又妄图毁了她名声,真真是坏到了骨子里去。
眼见瞧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秦知归无奈,只能紧紧背靠着那首饰摊,将自己的身子拼命蜷缩成小小一团,哪怕是一丝一毫要紧之处,都绝不敢暴露在众人睽睽目光之下,那首饰摊摊主亦是气愤难平,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在众多围观者之中,唯有他一人,敢指着春喜的鼻子厉声斥责,且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把揪住了正欲趁着人多混乱偷偷溜走的春喜。
浑身都湿透了,夜风吹到身上便是一股股的寒意,那污水更是散发着阵阵馊臭气味,秦知归身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高高地站着,眼神中满是审视,秦知归不敢动,而人群的脚步却步步紧逼,秦知归只能冲着人群大喊道:“莫要靠近,事情绝非如她所言!”
可这些围观之人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秦知归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拔光羽毛扔在人群里的鸟,丝毫没有安全感。
而就在这彷徨无措之时,秦知归的身体突然被一件巨大的披风给罩住了,那铺天盖地的龙涎香味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的包裹了起来,匆忙间,秦知归只在披风的缝隙中瞥见那双立于自己身前的玄色云纹靴,随即便被人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