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半月,郾城中却没有顾成渊半点音讯,秦知归心中猜测着他的去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人怕是不得不折返盛京了。
夜阑人静,正在秦知归沉思之际,一阵踩踏在瓦片上的脆响声突然传来。
"谁?"秦知归汗毛倒竖,她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向窗外看去,刚探出头,一抹黑影挟着夜风猛的钻进了屋中。
"你是..."秦知归大惊失色,"休得做声!"黑影翻进屋后突然踉跄倒地,哑着嗓子警告秦知归,那嗓音半阴半阳,活像宫里的太监,他蜷在墙角,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秦知归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僵在原地盘算脱身之计,外头街面却忽然传来了嘈杂之声,她顺势抬眼一瞥,只见几个胡人的轻甲兵士正举着火把挨户搜查,领头的驻足在后院门口正要砸门,突然被人拽住他手臂呵道:"使不得!这可是仆固首领的宅子——"接着蹦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胡语,火把晃了两下便往另一处去了。
"人已经走了。"秦知归朝暗处那黑影小声道,那人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却没动作,"他们追的是你?"秦知归试探性的问道,黑衣人依旧沉默,只把匕首匕首收了回去。
"你不是胡人?"见他不愿作答,秦知归撞着胆子拾起一根烧火棍,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喂,你怎么了?"瞧黑衣人好像没了反应,秦知归拿棍子往他肩上捅了捅,刚戳上肩头,那人原本死死按着腹部的手掌突然垂落,浓重的血腥气直往秦知归鼻子里钻。
"伤着了?"她指尖发凉,连忙转身将门窗闩上,手中的烛台燃起,映着地上洇开的一滩血迹。木雕面具严严实实扣在这人脸上,模样全遮住了,秦知归就着烛光细看,他身形十分瘦小,腹部有道血肉翻飞的刀伤,血把夜行衣都浸透了,暗色布料裹着叫人瞧不出来。
"喂!"她搁下烛台推他肩头,"还活着么?"见人没动静,秦知归便伸手去揭他面具,想瞧瞧还有没有呼吸,可指尖刚触到面具边缘,便见那双眼睛猛然睁开,一把扣住了秦知归的手腕。
烛火猛地一晃,秦知归被他突然睁开的眼吓得往后一缩,小声解释道:"我当你要断气了,想探探鼻息。"黑衣人闻言哼了一声,箍着她腕子的手却直打颤,秦知归不忍看他死在此处,掏出杜若给的青瓷瓶在黑衣人眼前晃荡两下:"这是止血药,你要肯发誓不害我,我就给你上药。"话音未落,黑衣人眸光一滞,缓缓点了点头。
瞧他应允了,秦知归也不再犹豫,捏着药瓶一股脑全撒在了伤口上,扯了他的夜行衣将伤口牢牢包扎了起来,好在杜若给的药十分管用,转眼血就凝住了。
黑衣人瘫在地上闭眼调息,秦知归把自个儿的褥子拖出来团成卷,垫在他脖子底下,让他躺得舒服些,一切做好后,她蹲在一旁边戳了戳那人胳膊问:"犯宵禁被追成这样的?"
那人依旧沉默着,要不是之前听过他开口,秦知归真要以为自己捡了个哑巴。她借口要洗漱,去厨房要来热水,把窗台和地板上的血迹都仔细清理了一番,末了捉住黑衣人血痂斑驳的手,也给擦了个干净,可这手却叫她越瞧越熟悉,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这双手骨节细小,十指纤长,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男人的手,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时想不起来,秦知归只得带着疑惑歇下,只是帮人帮到底,她每隔半个时辰总要起身查看黑衣人的情况,好在整夜无事,天边刚泛起一丝微光,沉睡中的秦知归便听得一阵窸窣之声,睁眼一看,房中哪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便能走了?"秦知归惊叹于黑衣人的恢复力,忽然忆起前些日子自己受伤高烧时,可是连翻身都艰难...不对!她猛地坐起身来,直勾勾盯着地上那青瓷药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在医馆养伤的半个月里,那双替她换药的手渐渐与昨夜黑衣人的手重叠了起来。
"搜!每个角落都仔细搜!"
纷乱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搅碎,秦知归扑到窗边一看,正看见昨夜那队轻甲卫已涌入后院,仆固隽珩也在其中,她连忙将团在地上的被褥甩回榻上,拾起药瓶塞进衣襟,好在昨夜清理得干净,倒没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来。
"砰砰砰!"刚确认屋中没留痕迹,房门便被砸响,秦知归慌忙装出刚睡醒的模样,拖着步子去开门,轻甲卫鱼贯涌入,四散开来一寸寸翻查屋角墙缝,秦知归一颗心高高的悬着,颇是害怕他们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轻甲卫的头领与仆固隽珩一同进了屋,此人眼如胡蜂,声似豺狼,他径直走到秦知归面前,凶神恶煞的问道:"昨夜可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