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呢?”沈卿言突然换了个话题,目光再度落在李先生身上。
“乾坤袋可以储物,却不可收魔,我用神识探查过,回阴村所有的魔兽,一夜间全部消失。”
此话一出,李先生和沈晚棠的手上动作同时一顿,不过短暂瞬间,沈晚棠便继续品了品这茶。
茶香四溢,有种淡淡的清香。
“我屋里有一些散修卖的符箓,抓一些下等魔兽足矣,以符控魔,只要给我钱抓药喝,便没什么是不能卖的。”
“很怕死?”沈卿言握紧了手中的剑。
李先生对上沈卿言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应该是……”
“应该是很想活下去。”
他话还没便突然被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
沈晚棠托着下巴,指尖学着师兄的模样,规律地敲了敲桌,忽而笑:“师兄,他只是为了想要活下去不折手段了些而已。”
少女的笑看着叫人不适,沈卿言也不由得微蹙眉,刚想仔细探寻什么,师妹脸上的笑又瞬间散去。
沈晚棠抬眸看向他,干净的明眸分外漂亮,隔着飘落的梨花花瓣,瞬间晃了青年的眼。
他下意识将茶杯递至唇畔呷了口茶。
近来,他的感知力是越发的差了。
沈晚棠见沈卿言不理自己便觉无趣,又回头看向李先生。
像这种人,按常理论大概是恶。
可沈晚棠深知拼了命也想要活的感受。
对于这样的人,再没有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了。
这世间,没有哪条生存规则说明必须人人都要舍己为人。
凡间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天道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又何苦去要求别人呢?
沈晚棠回过神来,发觉李先生正不动神色地盯着她打量。
那大概是一种看同类的眼神?
“你没回答我,我问的是魔兽去哪了。”沈卿言对于他是否自私想活一事不再多言,而是言归正传。
“收魔袋?”沈卿言看着他的神色,道:“你毫无灵力,乾坤袋只能取不能存,收魔袋自然也用不了。”
“或是,有帮手?”
“道长心急什么?”李先生的声音认真了些,笑道:“我说过以符控魔,明知修士杀了我的魔兽,难道我任由修士顺着魔气查到我吗?”
“隐息符你总听说过。”李先生抬头看向身后的山顶,“贵了些,可为了活,钱财也变成了身外之物。”
隐息符乃高阶符箓,可隐匿其气息。
沈晚棠和沈卿言自然知道。
离开时沈晚棠不禁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李先生,只见他又起身摆弄起了养在院中的花草,背影孤寂。
她随师兄来到山顶,山顶视野广阔,将山下村庄、夹道河流、连绵小山尽收眼底。
伴着半边天云烟雾绕的鱼肚白,她又看见了被打入了符箓囚禁在法阵中的魔兽。
李先生没有修为,所以法阵是以大量灵石布下的。
可他视财如命,大费周章在他们赶来之前做好这些……当真只是为了活命?
法阵中的魔兽少说也有三十只。
这位李先生绝不简单。
她的心中无形中涌起不安感,就如同感受到了威胁一般。
余光中她又忽然瞥见师兄的剑出了鞘,冷冽寒光折射入眼,她渐皱起眉。
她并不是同类相惜的人,可一想到师兄对魔族的残忍与无情,她就身体发寒。
她闭上眼,眼睫轻颤。
竹林飒飒声中响起一道尖锐的剑鸣。
翠色竹叶簌簌坠地,温热的血溅在少女干净的青衣上,像是一枝绽花的红色海棠。
血气扑鼻而来,紧接着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
沈晚棠的眼睫又是一颤,正欲睁开,眼皮略一抬起就看见一只手虚挡在自己眼前。
师兄温和清润的嗓音很是动听。
“不想看便不看。”
沈晚棠又垂了眸,只问:“都死了吗?”
“嗯。”
“师兄真厉害。”她扬唇笑了。
心中却想的是,它们就连痛苦的声息都没来得及发出。
顿了顿,她又想,师兄的剑总是很快,她死的时候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