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之下,沈晚棠咬牙祭出了自己的元神,以元神之力来抵抗。
片刻,少女猛地吐出血来,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衣。
也正是此刻,一道颀长的雪色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抬手便将掀起几十丈高的海浪一击逼退。
旋即,巨大的屏障生生将洪浪与小镇隔绝。
沈晚棠怔愣地望着青年的背影。
这就是她和师兄之间的天堑,修为之间的天堑。
她永远赶不上师兄。
不过赶不上也无妨,师兄大概会护着她的吧?
沈卿言回身看她,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可却突然顿住,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沈晚棠这才反应过来,她易过容的,而且自回阴村一别后他们已有三年不见,师兄大概是以为自己错认了。
于是她虚弱地喘息几声,低头行礼道:“多谢道友相助。”
“不必言谢。”沈卿言将她扶了起来,思索一瞬递给她一瓶九品丹药,道:“你元神受损,此丹可助你修复元神。”
沈晚棠将丹药握在手中,忍不住问他:“不知道友怎么会突然来这澜河江?”
“路过而已,我是要去榱城寻师妹。”
“师妹?正好我也要去榱城,不如一道?”
沈卿言沉吟片刻,道:“也好。”
“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沈卿言。”
“啊,原来你就是无虚宗无行神君的大弟子清玄神君?”
“姑娘如何称呼?”
“……白夙,他们都叫我阿夙。”
“白夙姑娘?”
“是阿夙!”
……
“神君,你知道今日的榱城为什么会这么热闹吗?”
沈晚棠侧头看向沈卿言,抿唇一笑,猜他便不知道。
于是,她细细解释道:“三月三,上巳日。按照榱城人的习俗,是要去河边放灯祈福,吃糯米饭的。”
“上巳日……”沈卿言似有所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道:“三月三,在我故乡是祭祀的日子。”
说完后他又没了声,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也或许只是记不清了。
沈晚棠也不多问,习惯性拉着他的衣袖,指着一个酒楼边走边道:“神君,既然来了,陪我一起吃糯米饭吧?”
“阿夙姑娘,我主修无情道,早就戒了口腹贪欲。”沈卿言被她拉到酒楼坐下,刚说完话那店小二就端了两份糯米饭上桌。
店小二乐呵呵地笑道:“今日上巳节,两位客人也是来吃糯米饭的吧,你们今日算是来对了,我们这儿的五色糯米饭可是榱城一绝啊!”
“是吗?”沈晚棠笑着道。
“二位可还要点菜上酒酿?”
“那就……来份米酒酿。”
等酒酿上齐后,她倒了一杯到沈卿言面前。
沈卿言道:“在下从不饮酒,多谢姑娘好意。”
“这不是酒,它是甜的,也是糯米做的。”沈晚棠两手撑着下巴,眼含期待地看着他道:“你都没尝过,试试看嘛!”
沈卿言修炼无情道修炼至今。
他若放不下爱、恨、嗔、痴、贪、恶、欲,又何谈成仙?
他若一日放不下,便一日不入真神、不成真神。
不论沈晚棠如何劝,沈卿言就是不愿动筷。许是米酒真的醉人,让她开始说起了胡话。
她用筷子扒了扒自己那份糯米饭,忽然开口,道:“神君,你知道这个糯米饭为什么是五色的吗?”
“你知道榱城百姓为什么要在重三这天吃糯米饭吗?”
沈卿言的眸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少女的脸白皙透亮,双颊微微泛红,明净的眸中温柔含笑。
“这五色糯米饭是用红兰草、密蒙花、枫叶和紫蕃藤分别做成红、黄、黑、紫四种不同颜色的菜汁。用这些菜汁浸泡糯米,然后和白糯米一起蒸成五色糯米饭。”
她的唇瓣不点而红,正一开一合地说着话。
“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寓意。”沈晚棠一面说,一面把自己那份紫色糯米和黑色糯米盛进沈卿言碗中,她句句真切道:“红色是情,黄色是财,黑色是健康,白色是纯洁,而紫色……它代表了长寿。”
她把碗筷奉给沈卿言,对上他的黑眸。
她说:“神君主无情道,您既不需要情,也不需要财,所以阿夙愿您健康长寿,夙愿以偿。”
夙愿以偿……
闻言,沈卿言微微一怔,那双总是沉静淡漠的黑眸中不经意染上一抹温柔。
“阿夙姑娘,今日我愿为你破例一次。”
青年尝了一口碗中的糯米,自他十岁的油酥饼以后他再没有吃过任何食物。
此次破例,他才发现原来榱城的糯米饭竟别有一番风味。
丝毫不输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油酥饼。
思及此,他忽地想起自己那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小师妹。
青年抬眸,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澄澈明亮的双眸盛满了细碎的光,面上笑靥似初春的桃花,灿若朝霞,明媚动人。
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于是,这昙花一现的笑靥被青年无意识地埋藏在了心底深渊处。
经年以后,很是遗憾。
他再也不曾得见这样情真意切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