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本来就不想要这虚名。”令仪沉声道,语气轻松,“说起来这个名头还是三殿下给我封的呢,麻烦你们也转告他一声吧。”
齐瑛气堵:“琴音即心声,你指下琴声杂乱,只因心里浮躁。这样的人,抚琴不过是污了众人的耳朵。”
令仪不解发问:“抚琴而已,也分三六九等,我是哪样的人?”
渊柔忙道:“听说阮姑娘头受过伤,才会这样,姐妹们不要怪她。”
令仪不好在众女面前发作,只得默默隐忍,准备雅会结束后再算这笔账。
临近中午,渊柔道:“我叫厨房略备了些茶饭,姐妹们先去用些吧。”
众女推辞不过,便接受了渊柔一番好意,跟在仆人身后去吃饭。莺声燕语给偌大的园子增添了无限生机,令仪却无心加入。
她见渊柔留下吩咐仆人打扫屋子,齐瑛和浣柔等她同行,四周无其他人,上前道:“公主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齐瑛还想假装没有看见她,此时躲不过,只敷衍着答:“你自己心里清楚。”
令仪目光镇定:“我不知道。”
渊柔道:“阿瑛,你告诉她实情吧,姐妹之间把话说开就好了。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别让这种小事伤害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齐瑛冷笑道:“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感情?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愿认识这样恶毒的女人。”
浣柔附和:“就是,刚才她还好意思提起三殿下,好不要脸。”
她们极尽刻毒的四字评语像锤子般一下下敲得令仪脑仁生疼,她不相信那么多年的好友和妹妹竟会如此评价自己,不敢置信地问:“你们凭什么这样说我?”
齐瑛勃然大怒:“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说?要不是你,三哥怎么会丢了差事,又怎么会和四哥吵起来?”
浣柔道:“对,我们和你说话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要是还有羞耻心就该滚远些。”
二人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说得令仪委屈又难过:“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有矛盾,为什么要让我负责任?”
令仪立时反应过来,生怕她们受了渊柔的挑拨:“你不要信有心人的话,何况三殿下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上当?”
齐瑛冷冷地逼视她:“你敢说你没有从中作梗吗?你敢说没欺骗过三哥、教唆过四哥吗?”
浣柔还待开口,被渊柔眼风一扫,立即闭上了嘴。
令仪转向渊柔:“这是你说的?”
难道她察觉出了令仪的计划,特意向众人揭露了?
渊柔眼光中一片澄澈:“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坏话。”
齐瑛接过话头:“京中早传遍了,你别想找渊柔的麻烦,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安好心。”
“我想和程小姐单独谈谈。”令仪上前一步,逼视着渊柔,“不然我不敢担保你们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齐瑛挡在渊柔身前,破口大骂:“敢威胁我们!你不想活了,阮家人都不想活了吗?”
浣柔眼珠一转,偷偷跑了出去。
渊柔凝眸注视令仪,嘴上安慰齐瑛:“没事,你先出去,让我们聊聊,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齐瑛一跺脚,走了出去。
令仪看着她的脸,恶狠狠地道:“阮令仪,你拥有了本属于我的家世和容貌,还嫌不够痛快吗?你为了上辈子的冤仇恶意中伤我,就不会于心不安吗?”
渊柔脸上流露出困惑之色:“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再对不起你,上天给我的报应也已经够了!”
在令仪的步步紧逼下,渊柔一步步后退,转身坐在刚才令仪的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理着双鸾点翠步摇上的流苏。
那还是前世令仪最喜欢的首饰之一。
半晌,渊柔缓缓开口:“事情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我又有何辜,要遭受你的造谣?”
“不是你,谁会猜到我的计划?”
渊柔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原来真想这么做?那就更不怪别人这么说了。可是你不怀疑三殿下和四殿下,只怀疑我,我又欠了你什么?”
令仪冷笑道:“他们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有你能坐山观虎斗,还毫发无损!”
渊柔微笑注视她,满不在意地回答:“你们斗得两败俱伤,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被流言中伤过的人,知道那种痛苦,所以不会再用这种下作手段伤人,你也是一样吧?”
忽有脚步杂踏声传来,一把男声响彻整个屋子:“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我妹妹。”
令仪转过头,近乎贪婪地望着哥哥那张英挺的脸,但下一刻,她就被日思夜想的人猛地打了一巴掌,摔倒在地。
她的耳坠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敢来靖国公府找麻烦,阮家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比起内心的痛楚,身上的痛根本算不得什么。令仪仰起脸凝视着哥哥的面容,心如刀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程远扬见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微微动容。他本以为找事的是多么凶神恶煞的泼辣货色,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他想了想,反应过来:“原来是你,那天在街上碰瓷未果,还敢找上门来。”
跟随而来的齐瑛愤愤不平地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她早有预谋。”
“还不快滚!不然休怪我不客气。”程远扬指着令仪大声斥责。
“罢了,哥哥,咱们走吧。”渊柔生怕程远扬动手,连忙拉开他,转头向令仪道,“阮姑娘,你回去吧。请你相信,我没有恨你到那种地步。”
三人离开后很久,令仪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哥哥的宠爱,朋友的信任,她失去了所有最可宝贵的东西,偏生上辈子她以为没了齐询的爱就是一无所有。
她已经不会变回程渊柔了,这是她不想明白也只能接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