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令仪早早起床打扮,门房报告程家的马车来了。
慧舟依依不舍地同她告别:“小姐玩得开心,回来别忘了讲故事给我们听。”
柳珠弦握住她汗湿的手,震惊地缩了回去:“你不舒服吗?”
令仪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上了车。
柳珠弦目送马车的车轮辘辘碾过路上的砂石,头脑忽然变得晕眩,几乎立足不住。
她直觉将要有什么事发生,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无力劝阻。
令仪在金明池下车,程远扬引她通过了侍卫的查验。
令仪环视四周,故意问道:“程夫人和渊柔怎么没来?”
程远扬担忧地摇摇头:“渊柔身子不舒服,母亲要照顾她,所以都没来。她们本来还想劝我,但我想看热闹,就还是来了。”
齐瑛远远地看到程家的人,欢天喜地地奔过来,才发现熟悉的两人都不在,局促地站定打了个招呼:“程大哥好。”
程远扬向她挥了挥手:“母亲和妹妹都不在,你回去找皇后吧。”
齐瑛欢天喜地地一溜烟跑了。
令仪缓缓开口:“有人说渊柔对三殿下有意是我说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程远扬一阵发窘:“妹妹有一天和六公主闲聊,问她宫里有几个皇子公主,和她关系如何。我见她提起齐询的时候脸色难看,以为她也遭了齐询的欺负。”
他顿了顿,又道:“妹妹以前对我从无隐瞒的,我一时伤心,去鸿宾楼和兄弟们喝酒的时候埋怨了几句,谁想会传成这个样子。”
令仪冷笑一声:“那个鸿宾楼是什么情报机构吗?怎么什么闲话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又为何张冠李戴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程远扬低下头,撞见迎面走来的齐询,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过一边去不理他。
齐询冷着脸,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一圈,落在令仪身上:“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请无关人等离开吗?”
“别再接触那些狐朋狗友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多陪陪母亲和渊柔。”望着程远扬满怀期待的目光,令仪叮嘱了他几句,便示意他离开了。
程远扬见她选择齐询,面色本来很沉重,但离开前一眼瞥见齐询流露出的嫉妒神情,得意地笑着走了。
齐询的脸色阴沉得像是下雨前的天空:“我只知道你和程小姐关系好,什么时候和他也走得这么近?”
令仪抚了抚鬓角,含笑揶揄他:“我不过和朋友的哥哥多说了两句话,你就吃醋了?”
齐询的怒火稍微熄灭了一些,立即又察觉出不对:“你刚才的口吻那么亲昵,难道你和朋友的哥哥都这么说话?”
令仪敛去脸上的笑意,语气淡淡的:“我劝他是为了程夫人和渊柔,你相信吗?”
齐询怕她生气,忙拉住了她衣袖安慰:“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被他骗了而已。如果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难道我是傻子,人家骗我我都看不出来?”令仪冷笑一声,戳了下他的额头,“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梁子,我怎么不知道?”
齐询握住了她的手指不放开,像是祈求主人夸赞的小动物:“上次他们家人那么欺侮你,我当然气不过。所以在马球赛上,我狠狠揍了他一顿。”
令仪把手指抽了出来,举步向池边走去:“我们早就和好了,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最后是你赢了?”粼粼波光照在令仪脸上,耀眼得让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齐询站在他身旁,自豪地挺起了胸脯:“当然。”
令仪抬手给眼睛搭了个小凉棚,环顾池边景色:“当时就没人笑话你们?”
齐询回忆着当天围观的众人,羞赧地应了声:“有。”
令仪一拍手:“原来如此,你当众给他难堪,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我。他疑心你欺负了渊柔,跟人说起,旁人以为渊柔对你有意,结果把罪名安在了我头上。”
齐询怒火上涌,便要去寻程远扬再打一架。
令仪连忙拉住他劝道:“有心人编造出这种话,就是为了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你这样不正合他心意?”
齐询冷静下来,强笑道:“那我总不能去找他道歉吧?”
令仪笑道:“为什么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有多少世代仇恨就是从这样点滴小事上开始的,咱们偏要化干戈为玉帛。”
齐询昂然道:“我是皇子,为何要为了这种小事向他们低头?何况是他们有错在先。”
“齐谌和程远扬,谁是你最大的敌人?”令仪嘴角浮起一丝笃定的笑意,“你难道不好奇,传出流言的鸿宾楼到底是什么来头?”
齐询一愣,似有所悟:“我派人去查。”
她握住了齐询的手,借以传递自己的力量:“你要是抹不开面子去道歉,我陪你。”
齐询十分感动,拉着她的手向观赏水嬉的宫殿群走去。
金明池中有仙桥横跨两岸,桥头水中央宝津楼五殿相连,桥尽处的宫殿是皇室成员观赏之所。齐询拉着令仪穿越了各色目光,走到一处面北的邻水宫殿内坐定。
“就在这里坐吧,反正他们不会出来找我,我还落得个清静自在。”
因人群喧闹,齐询只能凑到令仪耳边说话,吹得她脸上一阵发痒:“其实今天是舒颜姑姑的忌日。”
令仪面露哀色,抚着他背脊一言不发,空气中流动着无言的默契。
半晌,她感慨地道:“舒颜姑姑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