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令仪一个人杵在当中,显得格外突兀。
城楼上的人俯身向下看,仿佛在说着什么,令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盈盈下拜。
“平身!”声音远远自城楼上传来,铿锵有力。
街道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令仪却已无心玩赏。
他不仅失约抛下她一个人,还招摇过市让她瞧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的心上略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前世的暴民作乱事件分明发生在明年。
她的预感会变成现实吗?
是她的行动加速了事件的进程吗?
难道这就是齐谌所说的计划?
如果齐谌的计划果真在今日成真,那么对于他的狠毒,她实在自叹弗如,因为这将会变成齐询纪念亡母诞辰最难忘的一次经历。
正默默思索着,一辆似锦绣堆成的马车停在她面前。
从七香车上缓步走下一位雪肤花貌的华服少女,站在打着响鼻的高头骏马旁边,和她打招呼:“我来了。”
令仪抬头一看,惊讶地问:“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渊柔眨了眨眼睛:“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我没有。”
此情此景,对于两人来说,都太过熟悉了。令仪向她伸出手:“把信拿来我看。”
渊柔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令仪展开来看,信上字迹娟秀,确实是她的笔迹,但那挑衅的口吻分明不是出自她的笔下。
“这是谁给你的?”
渊柔也心慌了,郑重答道:“浣柔说在门口遇见送信的人,就把信给我带过来了,她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令仪心乱如麻,回头瞥了眼城楼上,遍寻不见齐询的身影,赶紧拉着渊柔的手道:“情况不妙,咱们快走。”
渊柔点点头,拉着她上了马车:“带我去阮家看看吧,我想吃柳姨娘做的奶香红糖开花馒头了。”
令仪笑着应和:“姨娘这一手厨艺确实不错。”
渊柔眼光中流露出怀念之色:“我小时候因答不上阮致修的问题挨了打,他们罚我把书背下来才许吃饭。姨娘就偷偷去厨房做了给我吃,那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令仪正欲搭话,帘外忽地传来齐询的声音:“你们要走了?”
令仪没有理他,连声催车夫赶紧离开。
齐询察觉有异,拦在马车前:“你生气了?是因为今天我没陪你吗?”
令仪怒声向车夫道:“别理他,快走!”
齐询站在骏马前,那匹马一抬腿就能把他踩死,但他仍是一动不动:“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要是再也不想见我,我以后就放姑娘自由,如何?”
听到他语气中的凄楚之意,令仪念在今日是贵妃诞辰,再者整个事件确实疑点重重,便下了马车,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失约?”
齐询脸上疑云密布:“我没有约你啊。”
令仪把信扔给他:“这不是你写的吗?”
齐询展信细看:“字迹是我的,但我从来没写过这封信。如果我约了人,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会来赴约的。”
令仪心中一动,思绪更加杂乱了。
鼻翼间糖人的焦香浓郁,旁人的欢声笑语飘入她耳中。眼前一切如此美好,她的背上却冷汗涔涔。
空气中忽然爆发出几声尖啸,巨响过后,街上窜起丛丛火树银花。天空中绽放着如金银丝线绣成的绚烂烟花,照亮了地上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百姓正啧啧惊叹于烟花稍纵即逝的美丽,忽听呼喊声四起,从各条巷子中钻出无数衣衫褴褛的暴民,向街上众人扑来。
焰火落尽,地上重归黑暗。危机陡生,人人推挤着向家的方向逃去,有些人在人群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丧生于众人踩踏之下。
齐询大惊失色,扶着令仪上了马车。遭到攻击的百姓疯了一般往他们的马车上爬,齐询只得把他们推下去,那些人转眼被冲上来的暴民拖走。
前世的悲惨回忆涌上心头,渊柔顿时失控,紧抱着头大声喊着:“不要!放开我!”
令仪紧紧抱着她,捂着她的耳朵,安慰她不要怕,然后扬声吩咐车夫:“快回公府。”
马车前人群相互推挤,马受惊扬起四蹄,带着车子也左右摇晃,几人寸步难行。
渊柔脸上纵横的泪水弄花了远山黛画就的秀眉和颊边胭脂,黑一道红一道的残妆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无助。
齐询犹豫片刻,让车夫把马解下来,他要骑马带人离开。
令仪听着渊柔的啜泣,心里疑窦丛生。
第一,这些暴民根本不像是衣食无着的样子,他们的身手不错,而且孔武有力。如果这件事是齐谌谋划的,他和陈复行难道还有往来,不然这么多人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是谁伪造信件把她和渊柔叫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九门提督闻讯率领京城卫戍军赶来,因怕误伤百姓,他们不敢放箭,便手持刀剑于人群中冲杀。
齐询本来想抢几把刀用以自卫,无奈对方连称“武器是一个军人的生命”,他只得作罢。见有些摊位上还有几把用来变戏法的剑,他便拿来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