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阮家,令仪趁人不备,蹑手蹑脚地溜进祠堂,把柳氏的灵位藏到供桌下,然后就退了出来。
她刚要逃走,跟着她出殡的家仆就跟了进来,说要送她回屋。
令仪冷笑一声,正欲冲出重围,一眼瞥见了人群中惊恐的慧舟。她心里仍有一丝疑惑,需要她来解开,便先回了房。
她把房门紧闭,命慧舟跪下,质问她:“暴民作乱那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为什么会恰巧吃坏了肚子不能陪我出门?信又到底是谁交给你的?”
慧舟满脸无辜地申辩道:“慧舟冤枉,那天是厨房送的吃食有问题,不是我故意如此,那封信也真的是门房让我捎进来的啊。”
令仪眯起眼睛,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你原来是吴秋影房里的,是不是她派你来监视我的?”
慧舟更加委屈了:“主母嫌我笨,嘴又坏,天天打骂我,所以才会把我送给柳姨娘伺候你。她对我很不好,我怎么会甘心受她驱使呢?”
令仪仍是不信:“她怎么知道大哥那本书是我送的,难道你没有告密?”
慧舟哭道:“初珑走的时候说了好多,你不疑心他们,为什么怀疑我呢?我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令仪存心要吓她一吓,抓着她的手往烧得通红的香上凑,听慧舟大声哭喊“是不是笨丫头没活路”,也便住了手。
她本来以为慧舟是谁派来的眼线,能帮她指证齐谌,现在看来纯属多心了。
之后,她翻来覆去地比对自己与渊柔之间的书信往来,心里的疑云慢慢散开:二人重生为彼此,字迹已经对调,但是邀请渊柔看百戏的信还是自己两三年前的。
伪造信件的人与程家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和她一起长大。
当那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时,她几乎不能相信那个依赖她的小妹妹浣柔竟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齐谌已经准备利用她偷来的信物扳倒齐询,制造她与渊柔之间的矛盾、使齐询与国公府对立就变得多此一举了。
整件事的背后,多半还有一个与齐谌意见不一致的人在为了对付齐询出谋划策,反而让她瞧出了破绽。
严家事发后,齐烜革了严尚书的职,下狱等待案件调查结果。
眼见约定送令仪入严家的日子快要到了,阮致修还是没有退回严家的礼金,令仪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严家若成功收买了大理寺其他官员或是人证阻止调查,他们也许会因证据不足而逃过一劫。
阮致修一定是因为担心严家报复,所以此时宁肯牺牲她,也不愿得罪上司。
无论她怎么揣度对方的心思,都感觉自己的处境比从前更危险。
因此她不仅饮食上格外小心,晚上也常常睡不安枕,但她没有想到,即使如此也会着了道。
因她仍对慧舟不放心,自己去厨房拿了饭菜回来吃,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当她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片黑暗中,手脚伸展不开,略动一动都会碰到坚硬的边缘,像是置身于狭小的箱子里一般。
她侧耳倾听,还能听到车声辚辚碾过路面的声音。车轮不断轧过砂石,带动整个箱子左右摇晃,想必已走在郊外崎岖的野路上。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动箱子四壁,仍是不动分毫。
箱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辨不清日夜,不知此时离京城多远,只盼慧舟能及时发现她失踪,找人求救。
当慧舟火急火燎地来找渊柔时,她还在会周公。
珞桐拦着慧舟不让她进门,两下里闹将起来,嘈杂的声响终于把渊柔惊醒。听慧舟说令仪失踪了,她登时清醒了大半。
渊柔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慧舟泣不成声地回答:“今天早上小姐吃了饭就昏迷不醒,老爷派人把小姐装到箱子里运走了。我才知道饭里放了东西,都怪我不小心,才会把她弄丢了。”
渊柔安抚她道:“傻丫头,人家在暗处,你怎么防得住?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往哪条道上走了?”
“我想跟上去看,但是他们把我狠狠推倒在地上,还威胁我说要是看见我继续跟着,就把我杀了。看大致方向,他们大概是出城了。”
听慧舟抽抽噎噎地讲完事情经过,渊柔猜到是阮致修因忌惮严家巴巴地献女求荣,想起他道貌岸然的嘴脸,恨得牙根痒痒。
她一面传令给府中护卫,命令他们沿途搜寻令仪下落;一面打听严家籍贯何处,以确定出城后的搜查路线。
护卫半晌方回报说守城卫兵刚开城门,就见到严家出城了,因府卫未经皇帝允许不得擅自离京,须得先上报再做打算。
程远扬差人向苏文卿状告严家拐带令仪,才知严家人遣散了一部分与案件无关的家仆,这些人应该是回豫州老家去了。
念着晚一会儿工夫,令仪的安全更受威胁,渊柔咬了咬牙,决定即刻入宫去求人。
听闻渊柔求见,齐瑛乍惊乍喜,叫人赶紧请她进来。
一见她心急如焚的模样,齐瑛便知她有事相求,一颗满载喜悦的心摇摇欲坠起来。
事情紧急,渊柔无余暇和齐瑛寒暄,开门见山道:“令仪不见了,能否调集京城卫戍出城寻人?”
齐瑛面露不耐之色,只顾低头拨弄茶盖,许久没有搭话。
渊柔拉着她的衣袖连连摇晃:“到底行不行啊?我的姑奶奶。”
齐瑛这才缓缓抬头,一字一顿地回答:“你跟我说这话,是想让我去求父皇?京城卫戍都出城了,京里守备空虚,难保不会有人作乱,父皇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只顾伸手去拂渊柔鬓上一支鎏金蝴蝶缀珠银步摇:“好姐姐,这个东西好看,借我戴一戴。咱们不比你和姓阮的亲密?你把那支双鸾点翠步摇给了她,都没给我。”
“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偏要眼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