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昭跟着李光宗进了李府。
一路上,寒风呼啸,枯枝如魅。
他内心很是不安,不知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看着李光宗高大英挺的背影,像那威风的神仙又像邪恶的魔鬼,他摸不准,有点悸怕。
不多时,到了洗云堂。
李光宗同样让李司带着他先去下房换衣服。不过换的不是下人穿的粗布棉衣,而是法兰西女仆裙。
璟昭曾和他阿玛在公馆会见法国贵族时,见过那些法国婢女穿的衣服。黑长裙外面裹着白围裙,头上还戴着白蕾边头饰。
他很不愿意,他是男人怎么可以穿女人的衣服呢,还是外国女人穿的!他堂堂大清镶黄旗贵族,这太辱人了,奇耻大辱。一套衣服抱在怀里,倔强地站在原地,就是不换。
李司见他这副模样,冷冷来了句:“不穿,世子现在就可以走了。”
“你!”璟昭气得攥紧了拳头!狗奴才!
年关在即,他想着王府那一大家子人马上要露宿街头了,深吸一口气,心又沉了下去。
“我不会穿!”
李司当然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贵世子是不会穿衣服的,他叫来两个小丫头帮他。
两个小丫头机灵可爱,手脚麻利地帮璟昭穿戴起来,动作熟练得很。衣服非常合身,就好像专门为他订做的。
但过分的是,璟昭想穿着自己原来的里裤,不说能保留一丝尊严吧,起码保暖一点,却被李司无情拒绝了,他就简单说了四个字“大爷不让”,便让小丫头给他扒了。
璟昭裙摆下光溜溜的,仅剩一条遮羞的小裤了,脸色气得涨红,但他又不敢怎么样,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很想钻进地缝。
他懂了,李光宗是想冻死他,报当年的羞辱之仇。
但他可不能死,家里还等着自己。
心里默默给自己鼓鼓劲,想着,七日,撑过七日就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干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拽下原来衣服上的藤纹玉佩揣进白围裙口袋里,强挤出一个微笑,“李司大哥,让我去灶房干活吧。”
李司抱着臂,像块木头,“去大爷房间。”
“去他房间干什么?”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李光宗惜字如金。李司也是,不爱说话,说一句就不说了。
这家人真是无趣。
璟昭被带到正房,李司识趣地退下了。
房间里熏着好闻的沉香,西墙根那儿有个西式壁炉,里面欢动的火焰散发着呼呼热气。璟昭一进来如沐春风,心情不自觉好了一些。他想,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怕被冻死了。
李光宗换了睡袍,袒露着一片结实的胸脯,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抽着烟。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庞。
璟昭蹑手蹑脚地朝他走去,隔着西洋茶几站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绞着手指,头快贴到了地面。
李光宗面无表情,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看到他那被束带勒得能一把握住的小腰时,黑眸里暗光涌动,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他抽了口烟,不咸不淡说了句:“很漂亮。”
这三个字就像三根毒针,直直扎进了璟昭的心脏。
他一下子脸色不好了,李光宗这个变态,不止有舔足的癖好,还喜欢看男人穿裙子!到底是谁说他是菩萨的?
璟昭偷偷吸了口气,强压着心中愤怒的小火苗。他很清楚,要是这会儿忍不住脾气,惹李光宗不高兴了,那自己借钱的事可就泡汤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装哑巴。
李光宗弹了弹烟灰,“会煮咖啡吗?”
璟昭心里有些抵触,眉头皱起,摇头。
“会洗脚吗?”
这话让璟昭的心提了起来。
他立刻回忆起之前在王府让李光宗用嘴给自己擦脚的画面,心里直发毛,他该不会也想……
他不敢想下去,只使劲摇头。
李光宗没有任何表情波动,言语冷漠,“不会下去守夜。”
璟昭一听,慌了神,摇头又点头地,“会,我会。我都会。”这大冷天的,他里面光着腿,去外面守夜,非冻死不可!
“世子,不要为难自己。”
“不为难,我真会。”
他心里安慰自己,洗脚有什么难的,自己天天被伺候洗脚,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就是别让他舔,不然他宁愿……他会向命运低头。至于煮咖啡,他更有信心。
之前他禁足那会,王爷经常熬夜公事,他大姐总是深夜给他阿玛煮咖啡提神,他为求解禁足,向大姐请教过的,给他阿玛煮过好几回呢。
璟昭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了软垫上。
将茶几上的虹吸壶拉到自己面前,拿起旁边的小水壶,往虹吸壶下壶加水,加好,抓起洋火,轻轻一划,“噌”一声,火苗亮起,他将下方酒精灯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