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身丧女的装扮,透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方才那是谁?”梅影月坐在梳妆镜前别着白花,斜睨着李光宗,眼底闪过一丝妒意,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李爷的新欢?还是养着侍客的玩意儿?”
李光宗神情冷漠,并未理会他的揶揄,只淡道:“与你无关。”
梅影月白他一眼。
没多会,李光宗约的人陆续来了。
一楼会宾室。
赵警长最先被仆人带进门,一进门就客客气气唤了声:“李爷。”
随后进来的正是去过璟昭店里的慕尚远,他优雅地摘下礼帽,恭敬道:“李先生,承蒙您邀约。”
最后到的是沈知庭,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你们久等久等了,咱那人力驱动的轿子,就是没你们的铁轮子跑得快。”
人情世故这一块李光宗玩的明白,要不是沈知庭上次坐过他的汽车后说“树大招风,要低调”,以免闲言碎语传到大总统耳朵里,李光宗肯定派人去接。
李光宗给梅影月使了个眼色,梅影月听话地轻步过去,自然地搀上沈知庭的胳膊,“您来了。”
沈知庭捏着老烟杆,挑起梅影月的脸,清纯佳人般的一张面孔,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将掉不掉的泪珠,真是让人躁动,沈知庭嘴角上扬,“你最懂事。”
李光宗目光掠过这幕,转向慕尚远,“这位是李某的朋友,上海银行家慕尚远,刚调到北京中国银行述职,日后二位大人要是有资金方面的问题,尽管向慕兄咨询。”
赵警长立马换上笑脸,客气地伸出手,“久仰久仰。”
沈知庭似笑非笑地,“年轻有为,后生可畏。”慕尚远和赵警长寒暄完,主动向沈知庭伸手问好。
沈知庭却把手缩在马褂袖里,动都没动一下,不冷不热地说:“都是自家小兄弟,就别整洋人那套了。”场面有些尴尬。
好在梅影月在这种场合确实是懂事的,赶忙打圆场:“大人,棋牌室,影月给您倒的茶水都凉了。”
“走,打牌打牌。”
李光宗带着众人进了棋牌室。梅影月挨个给他们重新倒上茶水,而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沈知庭身边。
沈知庭有个怪癖,他就爱看梅影月化戏曲浓妆,穿丧服扮成贞洁烈女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他就是要看着梅影月沉浸在悲凉角色里的样子。
一挑他脸,他必须得掉眼泪那种。
或许是男人的征服欲作怪。
越是可怜之人,他越想欺负,恨不得用烟杆子将那男扮女装的丧女当场弄碎。
麻将桌前,李光宗对面坐着赵警长,右手边是沈知庭,左手边是慕尚远。骰子“哗啦”一响,李光宗稳稳做庄。
他一边抓牌,一边看似随意地闲聊,“沈大人,沈小公子近来可好些了?”沈小公子是沈知庭的老来子,沈知庭宝贝得很。
沈知庭动作微顿,立刻会意,边慢条斯理地捋着牌,边道:“托李爷您的福,好多了。”
李光宗扔出一张东风,语气平淡却藏着深意:“幸而无碍了。我听说,致使令公子病情恶化的齐家交了罚金,警厅移交材料到法院,说顶多三年。日后齐家南济堂要是再开业,可得让令夫人多留心,别再买到假药,人命关天,这不是开玩笑的。”
沈知庭一听,眉毛拧成了个疙瘩,随手“噹”地打出一张白板,声音也拔高了,“差点吃死人,就判三年?哪个厅判的?”
李光宗不紧不慢,目光飘向赵警长,“沈大人的意思,警厅把齐文生的材料,交到哪个法院了?”
赵警长额头渗出一层细小汗珠,他抓着一张八万拿袖子抹了抹,手哆哆嗦嗦地打出,“还还没判,定罪三年,中,中级审判厅。”
沈知庭面色一沉,一连串地质问:“证据可有遗漏?售卖假药的数量可查清楚了?卖出去的假药有没有吃死人?要是出过人命,齐家有没有私下用钱摆平?”
“证据……应该是没有遗漏,缴获假药数量五千斤,倒是没传出吃死人的风声,也没有老百姓医闹,至于齐家私下有没有用钱……这,还得再查。”赵警长声音越来越小,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沈知庭一听,顿时来了火,“什么叫应该,什么叫还得再查?没查明就往法院提交!谁允许你们这么办事的?!”
“是,是审判厅那边来人提走的材料。”赵警长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梅影月见状,赶忙轻轻按上沈知庭的肩膀,腰身俯出柔美的弧度在他耳边轻语:“这齐家,肯定花了钱的,背地里那假药说不定吃死了多少人。”
李光宗放下手中的牌,“如今民国初立,法律是百姓的护身符,怎可敷衍了事,不一刀杀鸡儆猴,有朝一日定还有其它奸商为利益祸害百姓,三年的事,代价小利润高,大把的人会这么做。到那时在杀鸡儆猴,怕是来不及了,百姓的信任早丢了,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沈知庭点了点头,碰了慕尚远打出的幺鸡,“李爷说的在理,”转头对赵警长说:“去审判厅把材料要回来,就说沈某人要,你们警厅将这案子给我重新彻查,罪名一一给我列罗清楚了。咱代表受害人家属,不服这三年定罪,查清楚后将材料直接交到大理院!”
李光宗暗喜,大理院可是沈知庭手下的地盘。他不整死齐文生,不拿下齐家,都对不起他死去的爹。
一直默默听着的慕尚远突然开口:“沈大人,我这儿有一份齐家三公子在我行申请十万英镑贷款的资料,不知于您有没有用,若有用慕某明天叫人送到您府上。”
“那咱就谢谢慕先生了!”
李光宗自摸一张,九万,唇角轻勾,推倒了面前的牌,“各位,承让。”
十三幺,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