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大年初三就要离开家的人不在少数。
而我来到星城…不…回到星城一年半,也即将离开。
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
唐贺森死后,我在这个世上向来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爬山虎斑驳的墙面、苔藓肆意生长的课桌、永远不会生锈但总透着洗洁精味道的不锈钢饭盆、不合身的衣裤、拥挤的大床,身在其中的我祈求着热烈的阳光能晒透我潮湿的野心。
那些不愿再提起的记忆、那些我不愿再过多回想的的瞬间,伴随着小森死亡的消息飘过广阔的汪洋在我脑海中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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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福利院。
“古诗都背会了吗?还有乘法表、三字经,待会儿有叔叔阿姨过来,你们好好表现。”
穿着福利院统一制服的老师站在我们这群孤儿面前——剩下的孩子不多了,我和小森,是里面最小的两个。
我会背忆江南风景旧曾諳、也能脱口而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而小森不一样,他爱偷偷溜出福利院捡水瓶换钱,也爱去对面的池子里捞小鱼小虾。
那对穿着打扮格外贵气夫妻站在我们面前时,我紧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我一定要表现的非常非常好。
我一定要离开福利院。
我要穿着和那对夫妻一样花纹的衣服。
我要坐进那辆锃亮的豪车里。
…
我一定要,让阳光照在我身上。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话又聪明的小孩,我背到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时,他们皱起了眉头;我念叨苟不教性乃迁时,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心跳,越来越慌乱。
那个结果犹如一颗炸弹在他们开口的一瞬间炸开在我眼前在我心里在我颅中。
“不要他。”
“要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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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没完,比春秋的星城还多雨。
我像一棵攀援而上的凌霄花,甚至不曾见过中途的风景,就已经立在了高塔顶端。
不曾停止的语言课程让我忘记了那些日日夜夜背诵的古诗;三明治小面包代替了福利院门口那家小摊的肉包;五十多平的私人房间代表着我不需要与他们挤在福利院临时拼凑的大床;那些曾经叫不出名字服装的品牌全都出现在我的衣柜中;还未满十岁的我,拥有了最新的游戏机笔记本和智能手机,不仅于此,我的日常除了和金发碧眼的同学们上课,就是跟着爸爸妈妈坐私人飞机去其他国家游玩;喝完的水瓶不需要积攒,短了的衣裤直接丢弃,我站在一千多平的高尔夫球场,看着我的遥控直升机越飞越高。
“Yu,Let the driver take you home.”
“dad and I need to attend a dinner party tonight and come home later.”
妈妈没有给我取英文名字,我就叫Yu。
瑜,这是我的“爷爷”给他的孙子取下的名字。
段子瑜。
从今以后,我就是段子瑜。
我需要扮演爸爸妈妈的孩子,他们会给我富足的生活,也会把我当成他们的继承人。
这对丁克夫妻,只为了给年迈的父母一个交代。
我就是那个交代。
唐贺森帮我挣来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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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走,奶奶还在这里。”
奶奶不是小森的亲奶奶,以前经常在福利院做保洁,后来年纪大了被辞退。
“叔叔阿姨,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