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情绪叫自卑。
为了吃饱活命也好,为了离他近一点也好,云枢从未如此持续不断地努力,完全打破了他十四年来的习惯。
一个月以来他认识到学习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只会浪费精力、体力,还会消耗纸笔、零件,竟在那瞎折腾,折腾完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一周末的考核里通过。
只不过星弦在他心里的位置越发高了。怎么会有人因为别人做了这么多无用的事而愿意提供食物?他没有豁出性命为他抢物资,也没有为他跑腿办事,甚至未曾给他端茶倒水,他却愿意养着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一个月里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批又一批,人越来越少,云枢却越来越开心。
这说明令星弦满意的人不多,但他算是一个。
再过了半个月,机械坟场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来过了,留下来的仅有两人。
今天是考核日,云枢阴暗地想,要是那个同学犯错就好了,这样他就是大人唯一需要的人。
这场考核云枢毫无悬念地通过了,他往对面一瞄便知,那个同学应对错了。
陀螺仪不是这么修的,他没理解里面的规律。
这一点视频里讲过,具体的语言描述他忘了,但他能记住这种感觉,并在具备基本材料时复现这种感觉。
目送最后一个同学离开,云枢兴奋地想尖叫。
他从未想过自己与旁人比有什么特殊,直到一场又一场考核里无数人被赶出考场他才惊觉,原来他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是那么多人费尽心思也完不成的。
这是不是证明他是特殊的,是厉害的,是……被他需要的?
那他会见他吗?
“你是唯一符合要求的人,大人许诺你一个奖励,如果你愿意跟着他的话。”
“我要见他!”云枢这么说。
“只是见他,没有什么想要的?”
云枢再次肯定,忽闪的眼睛溢出兴奋和热情:“想见他,现在可以吗?”
良久,仆从带着他从教室出来,“主人许诺过你奖励,自然是可以的。”仆从嘴里轻声念着,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只是大人现在……”仆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上到顶层。这栋楼原本就是医院,顶楼是住院层,星弦选了条件较好、视野最开阔的一间病房作为落脚地。
门是新装的铁门,看起来十分牢固。
仆从敲响铁门,“大人,这个孩子要的奖励是见您,我带他来了。”
说完两人便在房间外等候。
老房子不隔音,偶尔能从门缝里听见窸窣的动静和低弱的气喘声,证明房间里是有人的。
良久,云枢在门外等得浑身都凉透,腿脚僵硬了,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走出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她是机械坟场少有的医生,所有夺下一区的人在清洗上一家势力后都会留下她的性命。
按理说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却在出门时险些一脚踩空。
“瑞纳医生,大人他?”
“大人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有数,我什么都不知道。”瑞纳医生的口风很紧,说完便离开了。
仆从再次敲门,还未开口就有了回应,
“放他进来,一个人。”
仆从守在门口示意云枢可以进去了。
云枢只将门推开一小块足够他钻入的距离,进门后很快将门关上,不让门外的寒流涌入。
绕过屏风他看到纱帘后一只指节修长毫无瑕疵的手,划亮一根火柴扔进了炭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