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行将信件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林春澹迫不及待地抢了去。
他格外开心,对着光便读上面的字,但读着读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这字,怎么都如此陌生?
陆行伸手,慢条斯理地抽出他手中的信纸,将它反过来,默然道:“你拿倒了。”
林春澹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佯装无事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我已经在努力认字了。”
虽然、虽然懈怠了些,连功课都是林琚帮他代写的,但他盯着自己本簿上的名字,现在已经可以照葫芦画瓢地写出“澹”字了。
很优秀了好不好!
少年连信件都能倒着拿,陆行也就不指望他能看懂其中的内容了了,直接转述道:“魏泱说边关清苦,问你为何要去。”
林春澹微怔,眼神有些心虚。
当时他让陆行代写时,害怕魏泱因为他算计别人、做了别人的男妾而讨厌他,所以就没说自己的处境。现下被问起来,他一时不知该编些什么瞎话。
可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他又怕魏泱觉得他是个卑劣的骗子。
陆行看出他的心思,继续道:“不过他应是没太在意,只说下月或者下下月,会随着父兄回京。到时你若想走,便同他一起去边关。”
魏泱要回来了?
林春澹眼眸微亮,心情舒畅了许多。看着陆行道袍里洗得发白的衣裳,递去了一只银簪。
是谢庭玄买给他的。他昨日狮子大开口,买了一堆值钱的物件宝贝儿,现下送给陆行一只,谢庭玄定是发现不了的。
“给你,拿去买身新衣服吧,不要再穿这件破衣服了。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着它。”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见陆行手边放着典籍,问:“你春闱考上了吗?”
陆行摇头,他说:“科场腐败,若想及第便要向达官贵人们投行卷,混个眼熟。例如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他那处便是明码标价,万两白银。我便是一日给百人代写算命,都挣不了那么些钱。”
崔玉响要权要利,直接在科场里培植党羽。若非有清流一脉与他制衡,科举怕是早成了买官鬻爵的登云梯。
想到这,陆行忍不住骂了句王八蛋。林春澹亦是骂了句崔玉响这个老王八。
两人异口同声,陆行奇怪地看向他。
其实林春澹对科举之事不甚了解。他只是结合之前崔玉响的所作所为,觉得这人更加罪大恶极。
是个混球!绝世混球!
他不想被陆行看出自己和崔玉响也有些纠葛,怕他吓跑了不给自己代写书信了。轻咳两声,叽里咕噜解释道:“那啥,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陆行也没放在心上,只说让他过半月再来,魏泱可能还会寄信。
临别前,林春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里,然后又包了层布,塞进自己的小挎包中。
魏泱哥哥给他寄的信,就算是看不懂,也要小心珍藏着才是。
他开开心心,心情愉快地往回走。西市有家透花酥味道极好,豆沙内馅香甜软糯,糍糕外皮劲道弹牙。各式各样的花朵状,漂亮又美味,林春澹可喜欢吃了。
以前很穷,他可能两三个月才能买上一个尝尝。但现在谢庭玄给了他许多零用钱,此次买了好大一盒,准备带回去让谢庭玄和府里的下人们尝尝。
猫,猫能吃透花酥吗?少年纠结,但注意力很快被路边西域来的杂耍艺人吸引了。
一边提着食盒,一边弯着眼睛,桃花眸中满是好奇和喜悦。
全然没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那人。
薛世子先是挨了巴掌,又被打了一拳。林琚的手劲儿可不小,纵然此番已经消肿,但左脸上的淤青和右脸上的淤红还是格外明显。
他远远地望着少年灿烂的笑容,看着阳光映射在他脸上,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又想起林琚愤怒时说的那句话,他是有苦衷的……那林春澹刚刚在那个假道士那,又是在做什么。
收信,收谁的信?
薛曙微微蹙眉,心绪一时凌乱如麻。但驻足良久,直至少年离去也没上前一步。
只转身,吩咐后面跟着的侍卫:“你去那家食肆,买些同样的。”
国子监每日放课的时间是固定的,所以林春澹如果偷溜的话,一下就会被发现。
但谢宰辅平日公务繁忙,有时正午并不在府中,林春澹便瞅准了这个间隙,想钻个空子不被发现。
可倒霉的是,偏偏他今日就在府中等着。
果然,林春澹这只脚刚踏入府门,便被席凌逮了个正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传达谢宰辅的旨意:“郎君在书房等你。”
什么?!
少年的嘴角倏然耷拉了下去,心想着早不在晚不在,偏偏他偷溜出去的时候在。
他暗暗磨牙,漂亮的脸蛋上却依旧是笑盈盈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透花酥展示给席凌看,“席侍卫,要不要尝尝透花酥。”
虽是客套,但席凌看着那透花酥,忍不住问了句:“是西市那家吗?”
林春澹弯着眸,说:“就是那家,席侍卫也喜欢吗?那快来拿一块。”
他心想着,拿了正好我有理由打探一下谢庭玄今日心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