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川借来票据后,一家六口整整齐齐走进了供销社。
阳光透过玻璃窗,把柜台里的商品照得亮堂堂的。
苏晚站在副食柜台前,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劳驾,两斤盐,酱油打满这个壶。”
竹提子咚地没进酱缸,浓郁的酱香立刻飘了出来。
醋坛子边的木勺柄油亮亮的,苏晚特意要了最贵的米醋。
她空间里明明屯着成箱的老陈醋,但既然要演,就得演全套——连找零时售货员用报纸卷筒装盐的细节,她都看得仔仔细细。
碗筷柜台前,三个男孩眼睛都看直了。
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碗摞成塔,雪白的细瓷小碟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二娃摸了摸碗沿,立刻被大娃拽回手:“别碰碎了!”
“六个碗盘,六副筷勺。”苏晚对售货员说完,瞥见陆远川正在掂量铁锅的重量。
“灶上的锅还能用。”她轻声道,手指在柜台玻璃上敲出熟悉的节奏。
“同志,新到的芝麻油要买吗?”售货员掀开一个小陶罐,浓郁的香气立刻飘出来,“昨天刚到的货,香着咧!。”
苏晚刚要摇头,却听见二娃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小家伙红着脸捂住肚子,惹得众人都笑起来。她心一软:“那就打半斤吧。”
油瓶递来时,陆远川已经拎着捆好的碗筷站在身侧,军装袖口沾了道浅浅的草绳印子。
拐角处,一只乌黑发亮的煤炉突然撞进视线。
苏晚蹲下身,指尖抚过炉身上“上海”字样的钢印——有了它,就不用天天被灶火熏得流泪了。
“这炉子费煤吗?”她屈指敲了敲炉膛,金属回声清亮。
售货员立刻掀开炉盖:“军工厂的新款!一个煤球能顶三小时。”
炉箅子锃亮得能照人,“配上专用钢精锅,煮饭烧水两不误。”
背后忽然笼来一片阴影,陆远川的声音擦着她发梢落下:“要买吗?”
他说话时,作训服前襟的纽扣轻轻蹭到了她的马尾辫。
苏晚望着煤炉出神——有了它,孩子们冬天就能用上热水洗脸了。
还没等她开口,陆远川已经数好工业券递了过去。
售货员乐得露出虎牙,哐当摆出配套的钢精锅。
锃亮的锅底像面哈哈镜,一下子照出三张挤成一团的小脸。
“当心烫着!”陆睿一把揪住二娃的后衣领——这小家伙正踮着脚要去摸柜台上的烧水壶样板。
苏晚接过捆扎结实的炉具,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心里,却莫名让人心安。
她仿佛已经看见,这个乌黑发亮的家伙蹲在厨房角落,清晨吐着白雾给孩子们暖洗脸水,深夜还咕嘟咕嘟温着二娃睡前要喝的奶粉。
布料柜台前,新到的军绿棉布泛着细密的光泽。
苏晚指尖抚过布面时,突然想起陆远川那件领口磨出毛边的旧军装——每次洗完,他都要仔细熨平每一道褶。
“这些全要了。”她清空所有布票时,售货员惊讶地挑了挑眉。
陆远川默默接过那摞布料,军绿色在他臂弯里堆成小山。
作训服袖口蹭在崭新的布匹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棉絮。
售货员热情地拍着柜台:“解放军鞋,耐穿还不用票!”
苏晚蹲下身,手指轻轻捏过每个孩子的脚踝。
给大娃挑了双系带的,陆睿那双特意选大了一号,二娃的鞋带上还缀了颗亮闪闪的红星。
轮到安安时,她托着小女儿肉乎乎的脚丫比了半天,最后选了双软底的小红鞋,鞋头还绣着一朵嫩黄的小花。
“安安也要‘解解鞋'!”小姑娘抱着新鞋不撒手,三个哥哥围着她笑成一团。
苏晚悄悄把尺码记在掌心,尤其多看了两眼安安的小红鞋——等布票宽裕了,得给闺女多备两双换着穿。
陆远川站在一旁,看着她给安安试鞋时温柔垂落的发梢,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转角处,一抹乌光突然跃进眼帘。
那台“蝴蝶牌”缝纫机静静伏在柜台中央,黑漆机身泛着幽光,金灿灿的商标像要扑棱翅膀飞起来似的。
苏晚的步子自己就停了。
空间里那台智能缝纫机再好,到底比不上眼前这个能光明正大摆在堂屋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