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自信地想着,关上了门,离开了施宜的家。
2002年12月10日多云
我近期一直心神不宁。
我不断在心里揣测苏晓雯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不过我又掌握了施宜的新信息。
她是个孤儿。
我原以为她真有个美满的家庭。没想到统统都是假象。
其实在之前,我在心里隐隐就有预测。
她养父母对待她和弟弟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她在家里就如同一个隐形人,可有可无的摆件。
我笑了一下。
我说我们是同类吧。
施宜,你要相信我。
我设法找到了施宜的档案,查到她之前是红树林孤儿院的。
除了这个信息,其它的我都找不到。
我隐约觉得红树林孤儿院这名字很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总想不起来,那段记忆好像被屏蔽了。
不过,苏晓雯说“她们都是凶手”又是什么意思?
我想不明白。
2002年12月17日晴转多云
最近我经常溜去施宜家。
有时候我会翘课去她家,从桌子上拿走几颗巧克力,或者是偷偷拿走她笔芯盒里的空笔芯,她掉落的纽扣,发夹。
我好像一只四处游荡的鸟,总爱衔一些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回去筑我的窝。
我把这些东西都放在饼干盒里。
这是我的潘多拉魔盒。
2002年12月20日阴
下午施宜再次出门。
我轻车熟路地走进她家,发现她房间的桌子上压了条纸条。
上面写着:
晚上八点来小树林,有很重要的事情!!!
雯
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
我皱了皱眉,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她们会继续上次的话题吗?
困扰我这么多天的谜底会解决吗?
我压抑下的心里那股窥探的好奇又再次被勾了出来。
晚上七点半,我再次出了宿舍,前往小树林的那棵榕树下,准备寻找一个最佳偷听位置来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有道是,好奇心害死猫。
我到达榕树下的时候,还没有人在下面,我无聊地在旁边闲逛了会儿,看了下学生系在树上的红飘带,大部分都是些无聊的祝福许愿之类的,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上面用黑笔写着:希望变成自由的鸟。
我觉得有些意思,沉溺于思绪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后背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等我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迅速地转身,看见她站在离我大约一米远的距离,正靠在榕树上抱肩看着我。
我冷汗直冒,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冷冷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
她勾起嘴角,朝我打了声招呼。
“找到你了。”
只有四个字,却让我的血管都僵住了。
我内心某处结的厚厚的茧开始咔嚓一声碎裂。
“你好。我叫施宜。”
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正式自我介绍,然而我却像是早已认识了她十七年。
“你的名字呢?”她问我。
我干巴巴地回答道:“我叫魏冉。”
她点点头,朝我走来,来到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
“果然是你。”
我沉默着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手里拿着一枚硬币,一边抛着硬币一边看向我,“那条纸条就是为你而留的。”
“你是什么时候……”她靠我有些近,我浑身都紧张起来,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不喜欢别人过于亲近我,或者与我有什么肢体接触。
她收起硬币,冲我一笑:“从食堂看见你的那一刻。”
我愣住了。
“你为什么要戴着口罩?”她走近了我,斜斜地弯下腰,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突然朝她笑笑:“你不会想看见我的样子的。”
她注视着我,坦诚的,毫无保留的。
她的眼瞳很深很黑,黑色眼珠占了大部分,在专注看人的时候,很容易显得深情,然而一旦眼神没有光,就仿佛空洞的黑洞,任何光都会被扭曲,吞噬。
这一双眼睛我太熟悉了。
“是吗?”她笑起来,月牙眼弯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魏冉。”
我抬起头,与她的眼神相撞,我们在沉默中对峙。
世界只剩下有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
我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
我摘下了我的口罩。
这次,我坦然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月光盈盈,正上树梢,银辉落了满地。
我站在月光的亮面,她站在月光的暗面。
我们仿佛在对着镜子,照着彼此灵魂的倩影。
我看着施宜逐渐凝固的表情,心里在说。
你看吧。我就说,我们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