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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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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青一向平静无波的脸终于出现了涟漪。

他早知归老爷子是归家权威,只因为他是继承人,就对他事事掌控。从小到大,他都被归老爷子严格管束,尤其是婚姻,更是说一不二的强硬,一定要一手包办。

不由得他不头痛。

“知道了,”看见经纪人在门口等着接他去摄影棚,归青站起来,低声吩咐阿秋,“安排行程,过几日回归家一趟,不要惊动李启英。”

“是。”阿秋应声。

她试探着说:“您这几年重心一直不在归氏,旁支的几位少爷都在暗自较劲,二爷家的宇琪少爷更是在家族里占尽了风头。”

“说来说去,总是二叔家最不老实。”归青眼中精光一闪,微微冷笑。

“有的人也该好好敲打了。”

他走出了休息室。

阿秋跟在后面,似是想起什么,又说:“沈先生那边,需不需要通知一声?”

归青想也不想。

若不是阿秋说起,他压根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不必。”

他薄淡地回绝。

此后一连几日,归青再未联系过沈怜城。

沈怜城并没有太过沮丧。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的等待磨灭了他的脾气,如此孤独之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并非无法忍受。

这几日天气极好,沈怜城从前的朋友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这位一向有约必赴的小少爷出去潇洒。可他却推掉所有邀约,窝在家里看电影。

他看似是时尚的弄潮儿,爱玩爱热闹,实则颇有些复古情怀,不仅喜欢黑胶,还收集了很多DVD碟片。

尤其是这部归青话剧演出的限量版蓝光特典,他特地买了十几张收藏。

沈怜城打开投影仪,放好光盘。

“她说过,只要我送她红玫瑰,就和我跳舞。”

舞台上凄清的光播撒下来,归青穿着白色衬衫,跪坐在一片废墟里,捧着月光哀伤地轻轻吟诵着台词。他声音十分动听,泠泠如清泉,伴着幽咽音乐,好像在观众的身上也披挂了冷淡的雪光。

归青作品不多,部部都是精品。这是他几年前出演的一部舞台剧《夜莺与玫瑰》,取材于王尔德的短篇故事,剧情偏意识流,舞美呈现出缠绵凄恻的冷暗风格,在他的影视里自成一派,是比较冷门的一个。

这却是沈怜城最喜欢的作品。

归青身上永远带着冰冷的,孤绝于世的诱惑,剧里他一反常态,不同于素日的平静淡漠,呈现出幽幽暗暗的疯狂;他长发披肩,苍白着脸,颈上缠着一只红玫瑰,有种强大而颓废病态的惊心美感。

沈怜城爱极了归青冷淡禁欲的样子,让他不自禁生出阴暗的想法。他想撕开归青,看看他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内心,想他是否只是个不近人情的石胎泥塑,每一寸都淬着冰冻的骨血。

归青越是推拒,他越是难以驯服心猿意马,抵挡不住躁动烈火。血液在奔腾,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嘶吼着:渴望他,得到他,拥有他。

直至完全被他占有。

沈怜城又过了几天,这才耐不住,给归青发消息。

“还生不生我的气?我今天去找你好不好?”

隔了两天,归青才悠悠地回:

“好。”

沈怜城忙不迭把自己收拾得焕然一新,临到门口却没敢自己上去,只在楼下等他。

于是归青一下车,就看到沈怜城屈着一双长腿坐在花坛下按手机。

他身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下身穿着蓝色破洞牛仔裤,一双勾人的眼被屏幕映得圆而亮,灿灿如上好的黑曜石,十足是个清纯乖顺的学生。只不过他头发天生硬挺,精心打理过也不算服帖,倒像是扎手的毛刺猬。

他走过去,距沈怜城尚有一段距离时停下。

“怎么在这里?”

沈怜城听见熟悉的声音,嗖地从花坛上跳起来,他细细观察着归青的脸色,心先放下大半。

“今天心情很好?”

归青的声音仍然四平八稳,听不出情绪。

“还好。”

夜色朦胧,归青清隽的眉眼随着昏黄路灯明明灭灭,盛着晕晕柔光,像幅精美绝伦的油画。

那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玫瑰。

沈怜城不由得唤道:“蕴川。”

“嗯?”

他却呐呐地没了下文。

蕴川这名字还是他偶然间知道的,他觉得好听,从此便一直这样称呼他。

归青拗他不过,也就由得他去。

他总是喜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唤着他的名字。

蕴——川——,语调先是低沉下去,旋即轻快地翘起来,唇齿开合间,扑面而来的便是如画风流,单是念着,就已经知道这会是怎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沈怜城钟爱这称呼,与众不同,他堂而皇之说出来,却有种隐匿的亲昵。

他是全世界的归青,却只是他一人的蕴川。

“蕴川。”他又低低喊了一声。

“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沈怜城的错觉,今天的归青似乎格外耐心。微醺的嗓音伴着夏夜柔媚的晚风,轻盈盈飘飘然,令他未饮先醉。

“没什么,只是想叫你的名字。”沈怜城忍不住深深凝望着归青,将他万千风情尽收眼底。

见他说得痴气,归青莞尔一笑,捏捏他的耳垂。

“你还真是傻得有趣。”

沈怜城耳朵酥麻,呼吸一促,血管的每一寸都在激烈地跳动着。

怦咚,怦咚。

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一切令他羞惭的念头通通抛之脑后。

不是没有过委屈,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刻,可归青向他温柔地弯一弯眼睛,他就什么都忘了。

他还是初遇时低眉浅笑的神明,而他追随沿途遗失的奇迹,从未改变。

那颗叫嚣着的,躁动难明惶惑不安的心,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解救。它还活在胸腔里,一鼓一鼓地跳动着,喃喃地说:

你看,原来你永远也不会对他狠下心肠。

——无论如何,他总是舍不得。

舍不得去怪他。

舍不得去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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