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林眠生在属于周童的那张小床上睡了一觉,睡醒后,看着周围贴满了旧报纸的墙壁,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梦还没醒。
这时小刘进来找他,林眠生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觉到了疼,才想起来这不是梦。
不知不觉已经七月份了,中午太阳很辣,人走在太阳下,皮肤都被晒得火辣辣地疼,没一会儿就泛了红。
周童刚睡醒,脸上还带着草席印出来的印子,微微泛着红,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晒蔫了的小草。他打了个哈欠,走到水池旁,见盆里有半盆水,便直接捧了把水往脸上扑,清凉的井水瞬间将困意驱散干净,周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我打的水,就是给你洗脸的?”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周童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扭头看了眼顾成,小声嘟囔:“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
顾成将嘴里咬着的烟吐到地上,用脚踩灭,对他说:“站一边去,我要洗头。”
水池在一棵很高的榕树下面,旁边就是厨房,厨房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大锅灶和一个可以移动的土煤灶。土煤灶上正烧着一壶水,也不知道水有没有烧开,就被顾成给拎了出来,倒了点在刚刚周童用过的盆里。
周童看着顾成的动作,抿了抿唇,问道:“用热水洗吗?”毕竟天这么热。
顾成没有理他,又打了点井水,便蹲下来低着头,用水瓢往自己头上浇水。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肥皂是一种稀罕物,平时大家洗头都是用皂角或者淘米水。周童也跟着蹲在旁边,看到顾成脚边放着块肥皂,将头发打湿后,拿着肥皂往头上抹,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这是肥皂吗?”他问。
顾成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道:“这是香皂。”
周童“哦”了一声,好奇地看着顾成手上的香皂,突然问道:“我可以帮你洗头吗?”顿了顿,他又说了句,“我喜欢香皂的味道。”
顾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理他。
周童便当他默认了,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按在顾成头上,在和顾成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指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见他没有动作,才拿走顾成手中的肥皂,在他头上抹了起来。
顾成用水冲干净手上的香皂沫,低着头,任由周童在自己头上抹着。
周童抹得很认真,几乎把每一处都给抹了个遍,他用力嗅着香皂的味道,眼中满是好奇,直到顾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将香皂放在地上,用手搓起了头。
男人的头发很短,周童一会儿就洗好了,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拿起水瓢给顾成冲头发。水很快用光,顾成又往盆里倒了点热水,周童在一旁按压水井,清凉的井水从出水口中涌出。
顾成洗完头简单用毛巾擦了下头发,收拾好东西便起身往屋子的方向走。
周童蹲在旁边,双手环抱着膝盖,鼻子里还是好闻的香皂味。他看到刚刚被顾成扔在地上的香烟头,看了眼顾成离开的方向,迅速将烟头捡起来塞进兜里,小跑着回了房。
这场戏拍完,林眠生和方鹤一起从房里出来。
林眠生一个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被旁边的方鹤伸手扶了一把。
方鹤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皂味,掌心也是粗糙滚烫的,林眠生还没反应过来,方鹤就松开了手。感受着胳膊上的余温,林眠生只觉得心尖都是发颤的痒,不等他和方鹤说谢谢,那边导演就喊了方鹤过去。
傅维正在和方鹤说什么,林眠生听不到,也不想过去,他坐在电风扇前面的小板凳上,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掌心里全都是香皂的味道。
过了会,两人聊完了,傅维冲林眠生喊道:“准备一下,补拍一下特写。”
今天的戏份拍完后,林眠生去棚子里换衣服,在换裤子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头。他坐在凳子上,定定地看了好久,直到方鹤掀开帘子进来,连忙将烟头塞进换好的裤子口袋里。
方鹤对他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他比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要黑了很多,少了点文雅,多了点粗犷,就连胳膊上的肌肉看起来也比之前更结实一点,充满了力量感。
林眠生眼睛紧紧盯着方鹤身上的肌肉,直到他换好衣服,才回过神来。
在方鹤出去前,林眠生连忙喊道:“方老师等一下。”
方鹤掀帘子的动作顿住,转头看他。
林眠生问:“方老师,你之前为什么要让杜文星开车接送我?”
方鹤听到这话突然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我怕你偷懒不回来了。”
林眠生睁大了眼睛,有些心虚,却还是欲盖弥彰地紧盯着方鹤的眼睛,为自己辩解,“方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方鹤没说别的,只是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轻声说了句,“是吗?”
说完便扭头走了,只留下来回晃动的帘子。
晚上林眠生洗过澡坐沙发上看小说,就是这部电影的原著小说。之前方鹤有让他去看,林眠生也看过一遍,但他今天读剧本的时候又有了新的感悟,就把小说翻出来,打算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