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的笑声还在冰穹顶上回荡,震得几片积雪簌簌滑落。他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眼角笑出的泪花,仿佛艾斯主动打来电话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臭小子一接通就吼——‘老头子!奥洛在哪!’哈哈哈哈!”卡普模仿着艾斯的语气,粗着嗓子喊,“连句爷爷都不叫!老夫下次回去一定要狠狠揍他一拳!”
我呆立在原地,冰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却感觉不到冷。
——艾斯居然察觉到了。
隔着大半个伟大航路,隔着无数岛屿与风暴,那个总是嘴硬的家伙,竟然感知到了我的危险。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腰间的木质短刀,刀柄上歪歪扭扭刻着的“A.S.”仿佛还残留着艾斯的温度。
卡普突然凑过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耳边:“他可是把达旦的酒柜都砸了,就因为那个什么吊坠亮光变得忽明忽暗——”
“吊坠?”我猛地抬头。
“啊,就是很早之前你用我送他的手链融的。”卡普挖着鼻孔,眼神却意味深长,“那小子可宝贝了,上次路飞碰了一下就被他丢海里了……结果发现吊坠变暗了,急得差点把科尔伯山点了。”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我记得那天——艾斯蹲在橡树下打磨匕首,我靠在旁边看书。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雀斑上,他突然抬头,黑眸亮得惊人:“喂,奥洛,你送我的吊坠里好像有一滴你的血。”
我以为他又在恶作剧,起身眯着眼看了看那个火焰状蓝宝石——居然真的有一丝微弱的珍珠色亮光。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里,嘴里嘟囔着“这样我就知道你有没有勉强自己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卡普的大手突然按在我头顶,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摁进冰里:“话说回来,艾斯那家伙……真的很看重你啊。”
他的眼神罕见地褪去戏谑,像出鞘的刀般锐利:“所以,作为他最仰慕的大哥——”
拳头突然重重砸在我肩上,疼得我倒抽冷气。
“——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臭小子!”
雪不知何时停了,极光在夜空中流淌成河,将卡普的白发染成蓝绿色。我望着他皱纹里藏着的担忧,忽然明白过来——
这个总是用拳头表达关心的老人,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有人拼了命地想要你活着。
“嗯。”我攥紧木刀,喉结滚动,“不会死的。”
卡普咧嘴一笑,突然从披风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接着!”
一只脸上有雀斑的迷你电话虫落在我掌心,触角蔫巴巴地耷拉着,壳上还有新鲜的红漆——明显是不久前刚涂的“A.S.”字样。
“那小子非要老夫转交。”卡普掏着耳朵,“说什么‘要是奥洛醒了立刻让老子跟他通话’……啧,没大没小!”
电话虫突然睁开眼,冲我眨了眨,然后——
“奥洛你这个混蛋!!!”
艾斯的咆哮震得电话虫嘴巴大张,唾沫星子都快从听筒溅出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三天没睡,背景音里还有路飞嚷嚷“让我说让我说”和达旦的怒吼。
我下意识把听筒拿远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听好了!”艾斯继续吼,“要是你敢死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老子就把你的海军基地拆了!把卡普老头的胡子烧了!把——”
“艾斯。”我轻声打断他。
电话虫突然安静了,连背景杂音都消失不见。半晌,听筒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额头抵在了桌板上。
“……还疼吗?”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点鼻音。
极光在头顶无声炸裂,我望着冰面上我的倒影——绑着渗血的绷带,手里握着小小的电话虫。
“不疼。”我撒谎。
电话虫模仿出艾斯咬牙的表情:“放屁!你当老子傻吗!四处贯穿伤!还有那个什么鬼毒素——”
“你偷看海军情报?”
“是卡普老头非要念给我听!”
卡普在旁边发出震天响的假咳。
我摩挲着电话虫的壳,突然很想看看艾斯现在的表情——是皱着眉瞪着眼,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着急就会咬嘴唇?
“奥洛。”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一年后……”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会去送你。”
电话虫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轮小月亮。背景音里路飞突然大喊“我也要去!”,接着是一阵扭打的动静和达旦的咆哮。
卡普一把抢过电话虫:“行了!医疗班说这臭小子该换药了!”
“等等!我还没——”
咔嗒。
通话切断的瞬间,我仿佛看到科尔波山的橡树下,艾斯正对着忙音的话筒发愣,雀斑在夕阳下泛着金色。
卡普把电话虫塞回我手里:“收好了,这可是能直接接通海军元帅办公室的机密线路……啧,被那小子当成聊天工具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电话虫藏进制服内袋,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有艾斯送的黑桃徽章,有他刻的木刀,现在还有他的声音。
卡普伸了个懒腰,冰面在他的动作下嘎吱作响:“走吧,臭小子,医疗班那群家伙快急疯了。”
他转身大步离去,狗头披风在极光中翻涌如浪。
我望着远处的海平线,那里有即将到来的风暴,有世界政府的阴谋,有凯多虎视眈眈的爪牙——
但此刻,我只想活着赴一场一年后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