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愈朦胧,窗外轻磕声响,文渊周这才将溪鹤慢慢放下,轻拢被角,起身挑灭烛火,浇灭炉中安眠香,随后换下白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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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溪鹤身子软绵无力,被窝热气捂的她难受,翻来覆去,总算从红绸里探头,迷迷糊糊望着床顶发呆。
“精雕山水花鸟纹,还是螺钿——”不是我的床。
“文渊周!”溪鹤一骨碌坐起,总算彻底清醒,想起她已是新妇。
屋内寂静无声,溪鹤随意披上宽大白袍走出房门,烈阳刺眼,一手遮挡在她眼前。
“文渊周?”松香萦绕,不是他还能是谁?
溪鹤渐渐看清,文渊周倚门而立,修身黑袍、高束墨发,显得姿态愈发精劲。
“不舒服吗?”嘴角微扬,声音温柔缠绵,好像她们是多年夫妻。
溪鹤习以为常,她现在明白了,文渊周性格便是如此,让他演去吧!
不过她不想给他好脸,毕竟二人不熟,退婚成了提亲,婚姻成了交换,任谁都不会喜悦。
“鹤娘。”赵宗瑾站在宅前石桌旁,轻声唤道。
喜色溢出溪鹤眼眶:“瑾娘,你还在!”
她推开文渊周的手,见房次卿也在。
瑾娘眉间郁结,笑意虚假;房次卿颓废,强撑着神官端正姿态。
这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溪鹤扑到瑾娘面前:“瑾娘,我以为你回家了!”
又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没休息好吗?”
赵宗瑾不想她担心:“没有,别担心。”
房次卿冷笑,一字一句强调:“我们,门外守夜。”
“守夜?”
“有这种习俗吗?”
文渊周走下步梯:“门外窥人,神官风仪,果非凡。”
房次卿脸色更难看,憋着气吼道:“哪有人,新婚夜不在一起。”
溪鹤算是明白了,这算什么事?他不在挺好的,就是不知他去哪儿了。
偏偏次卿是老古董带大的小古董,他叛逆起来简直无道,又在一些琐事上遵循老旧礼仪,新婚夜妻子丈夫不在一处,他认为是对我的羞辱。
瑾娘脸色为什么也难看,她和次卿想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
溪鹤开口说道:
“次卿,无事的,昨天我太累了。”
“我以后再也不结亲了,身体都快散架了。”带着几丝撒娇意味。
“怎么可以?这不对,新婚,重视。”房次卿愈发不喜文渊周。
文渊周揽过溪鹤的肩,将宽大长袍提起,瞥着房次卿说道:“许久未进食,饿不饿?”好像溪鹤当真是她所爱。
溪鹤头皮发麻,抓住赵宗瑾的手臂就跑:“我要去洗漱。”
房次卿也想跟上去,文渊周脸色瞬变,寒意快要淹没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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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石桌,几盘小菜,四人对坐。
这大概是溪鹤吃得最煎熬的一顿饭,她再迟钝也能看出面前三人针锋相对之势。
“我出钱,要丫鬟伺候鹤。”房次卿挑起一块肉放到溪鹤碗中。
“不要。”文渊周冷言拒绝。
“花生花苓都能来照顾她,我安排吧!”赵宗瑾挑起一筷子菜夹给溪鹤。
“不要。”溪鹤摇头拒绝。
房次卿放下木筷,皱眉说道:“鹤,你做饭,难吃,要人伺候。”
赵宗瑾顺势接话:“文公子,鹤娘随我过的是富贵日子,总不能成亲之后便失了安逸。”
文渊周目光灼灼,直望溪鹤:“溪鹤,你可要人伺候?”
三人齐看她,她自然不需要人伺候,可是,她确实不善庖厨,文渊周会不会?
文渊周垂眸,眼里暖意快要溢出眼眶:“不如,我伺候你吧!你主外,我主内。”
房次卿脸色铁青,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男子,怎么能……
赵宗瑾惊诧,她自是不信文濯月所言,文渊周身份绝对不简单,可他怎的说出这般话来,竟面不改色?
“你会做饭?”溪鹤疑惑,她可记得他熬药烧锅。
“会。”
“你会收拾屋子?”
“会。”
“你会要我的钱吗?”
“不会。”
“好!”溪鹤满意,不过:“你没骗我?”
“立字为据。”文渊周连语气都温柔得能掐出水。
溪鹤知他在演,可若是每日都扮温柔郎君,又怎能说这不是他真性格。
赵宗瑾不想溪鹤困于内宅,可是,她也不想她抛头露面,为生计奔波。
她开口说道:“文公子,鹤娘只需享受,我会养她。”
“瑾娘,你……”溪鹤想说她成家了,就要养家,瑾娘也会有自己的家,不能养她,可是不能在别人面前反驳瑾娘。
房次卿冷哼:“他不中用,鹤,我也会养你。”
“不要,我是成家的人,我自有安排。”溪鹤说完便低头刨饭,不想她们再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