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姜泠想看到的结果。
裴敛捡起竹简不再看她,她便又追到塌边询问道:“你既然不杀我,那能否让我见见昙娘?我这些时日很想她,她......”
“出去!”
竹简被裴敛大力摔了出去,尽数散在地上,支离破碎。
姜泠被吓得连连后退,可眼神却紧紧盯着榻上之人。
裴敛双目紧闭,双手握拳,手臂上、额上青筋暴起,好似在极力隐忍,却始终没对姜泠下杀手。
“姜泠,你最好别提昙娘。”
殿内声响惊了守在殿外的朱言,他心中一跳,赶忙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他瞧着地上被摔落出来的竹简碎片,站在内室外唤了一声。
“带她出去!”
“是......是......”
朱言连连称是,不再犹豫,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拉着姜泠快步离去。
可走到半道,又听裴敛怒不可遏的声音追来:“还有!今日姜泠带刀进殿乃你过失,自去内侍省领罚!”
朱言冷汗直冒,仓忙应下后领着姜泠朝殿外奔去。
直至关上殿门,朱言才长舒一口气道:“姑奶奶,您这是做了什么惹得王爷这般生气?竟还带刀进殿,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姜泠脸色苍白,躬身朝着朱言致歉:“朱常侍,今夜之事是我连累你,内侍省的责罚,便由我来受吧。”
朱言摆摆手,喟道:“老奴一把老骨头,内侍省那帮人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老奴只是......”
说着,他朝殿内瞧了一眼,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只是老奴伺候王爷这些时日,还不曾见他这般动怒过。”
姜泠扯起唇角,并未接话。
见她不想说,朱言也无意追问,只一面带她走下白玉阶,一面嘱咐道:“行了,您快些离去吧,这些时日可莫要再来了。”
走到岔路口,朱言叹着气往内侍省去了,姜泠又看了会儿灯火通明的天极殿,也默然离去。
细雨洒在她脸上,抬手擦拭之际,却见不远处走来个撑着油伞的小宫奴。伞面轻轻仰起,借着石鹤灯中的光亮,才发现竟是秋杏。
“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上前,接过秋杏手中油伞,出声问道。
秋杏仰头朝她笑笑,欢喜道:“来接你呀。”
姜泠心中一暖:“你不是最怕冷吗,今夜这雨下得恼人,你不好好在院中呆着,来接我做什么。”
秋杏揽上她的手臂,轻声道:“可我担心你啊。”
姜泠身子一僵。
虽说这些时日与秋杏朝夕相伴,可面对秋杏的亲近,她还是忍不住不自在,她不习惯旁人的靠近。
手臂上透过衣料传来的暖意仿佛火球,可身旁的小姑娘笑得纯善,她到底没忍心拂开她的手。
秋杏没觉出异常,默了须臾,才小声说道:“其实方才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对,若是让我日日呆在宫中,却连个出宫之日都盼不到,我也会受不了。我不该妄自说那些话,对不起。”
原来秋杏来接她,是来道歉的。
但其实她根本没将秋杏的话放在心上,因而这声对不起,她反倒受之有愧。
于是她温声开解:“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人,你不用试图强迫自己来理解我。”
秋杏摇头,固执道:“我没有强迫自己,我只是想了想你的处境就觉得难受。更何况,虽说我只是奉命守着你,却也是我自己选的。你是我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但你并不像主子,我给你上药的时候毛手毛脚伤了你,你也从不责骂我。你人这么好,那将心比心,我当然要理解你。”
秋杏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惹得姜泠喉头发紧,鼻中酸楚。
她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什么感受,她只记得,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她几乎怀疑她过往的人生中,是否存在过如此能将对她的关心之情直白热烈表达而出之人。
这种感觉她也曾在昙娘身上感受过些许,但因为昙娘心中藏了事,对她的关心也多在所行之事上。
但秋杏纯粹直接,能将这些话毫无保留地说出口。
秋杏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又说了些话,她却好似并未听见,只怔怔地往宫道深处走去。
秋杏见她不言不语,便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说道:“到底是什么呀?”
“什么?”姜泠回过神来。
“我说,你今日去寻淮王,究竟是想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