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赵骞,”苏崇冷笑道,“此人如今在你心中地位颇高,但臣还是要说一句,王爷最好离此人远些。”
接着也不等裴敛出声相问,苏崇拂袖指着殿外,斥责道:“如今这宫中是王爷说了算,只要王爷想,宗正能如何?赵骞能如何?这宫城能装下那女子,却装不下我女儿吗?”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裴敛抿唇不语,苏崇亦是寒眉冷对。
因此,寒鸦不得不出声相劝:“总督息怒,王爷绝非这个意思。如今王爷代政,事务繁忙,若是女郎君此时入宫,王爷是怕分身乏术,顾不上。”
“那不还有你吗?”
苏崇看向寒鸦,回怼道:“难道堂堂中领军,还护不住一个女子?”
这下寒鸦也没了声儿。
在苏觅云相关之事上,苏崇向来坚决,就如一年前不由分说将裴敛除了族谱,不再认他为亲子,而是义子。
唤了近十五年的父亲,硬生生逼着裴敛改了口。
裴敛阖眼静默良久,才出声道:“既然义父坚持,便依义父所言。但如今我非苏家人,觅云入宫无名无份,非我之妹更非我妻,难免会惹人非议。若觅云受不住,我随时可送她回荆州。”
他让了步,却也摆明了他的态度。
苏觅云即便不是他的妹妹,也不会是他的妻,他对苏觅云无意。
苏崇不是听不出来,只是诧异为何从前从不计较的裴敛,如今却对此事格外排斥,一时竟有些后悔当初没趁早将他二人的婚约定下。
如今没有婚约,他也不好逼得太过,只能退了一步,劝说道:“云儿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跟着你,再大的苦她都受得,不然你以为我能舍得让她离开荆州?”
言语之中尽是身为人父的担忧,裴敛没再接话,只点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挂心之事商议妥当,苏崇也没再多留,离了天极殿。
裴敛坐回金龙长案后,提着笔,却半晌都未落下,怔怔出神。
直至毫尾上的松烟墨在官纸上晕出一圈碳色,他才将笔掷入笔海,收回神思。
“王爷,总督走了。”寒鸦将苏崇送出天极殿后,又折返了回来。
裴敛随手将面前染了墨迹的官纸拾到一旁,又捡了公文来看。
寒鸦自小跟在裴敛身边,见他此番模样自是知晓他心中不痛快,心里忖度一番,出声宽慰道:“女郎君善解人意,来了宫中也定然不会给王爷惹麻烦,臣也会看好女郎君,王爷放心便是。”
啪的一声,裴敛重重合上手中公文,问道:“姜泠说一月前你去寻过她?”
寒鸦陡然一愣,想了半晌才说道:“是,朱常侍与臣说她带刀进殿,臣便想着......”
“多此一举,自去领罚。”说罢,裴敛不再看他,重新打开公文看了起来。
寒鸦却没离开,急声解释:“王爷恕罪,臣只是提点了两句,并未多言。”
裴敛默不作声,只定定看着手中公文,寒鸦知道此番逃不过,只得说道:“是臣唐突,臣稍后便去领罚。可如今她得以保全性命难免会有恃无恐,不如就依总督所言,将她......”
裴敛深吸一口气,寒霜般的眼色扫向寒鸦,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寒鸦尤其惹他厌烦。
“姜泠的命本王自有安排,你绝不可轻举妄动,即便义父指使,也不行。”
寒鸦愣愣称是。
裴敛接着说道:“昨夜姜泠与本王说她愿意与本王合作,助本王一力。”
寒鸦怔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心道这姜泠不知又憋了什么坏水。
“王爷允了?”
“暂未。”
裴敛饮了口茶,眸色澹澹如渊:“昙娘一事还未有定论,本王自不会贸然应她。”
话虽如此,可寒鸦却未在他脸上看见半分对姜泠此举的不悦。
“那王爷准备如何?”
他掀开眼皮,冷扫寒鸦一眼:“其实赵骞所言提醒了本王,姜泠与王冲勾结一事时至今日未有定论,王冲临死前也没承认。而你查了这么久,也没将府中细作找出来,其中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寒鸦悻悻垂首,跪了下去:“是臣无能,臣……”
“行了。”裴敛打断他。
“既然如今她提议合作,我也有法子试出她究竟是否与王冲有勾结,若她当真无辜,她的提议也无不可。”
“那若她当真与王冲勾结呢?”
裴敛手指在案面上轻叩,幽声道:“那也杀不得她,待昙娘康复后,再定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