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孤灯下坐着的姜泠,正出神望着北面高阁。
耳边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赶忙起身上前,急切问道:“如何?”
秋杏四望,没见着银山,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没送出去。”
心觉不妙,姜泠拉过秋杏进了内殿,这才细声问道:“怎么回事?东西呢?”
音调虽弱,却难掩急色。
秋杏摸了摸衣袖:“你先别慌,东西在这儿。”
可她却没将东西拿出来,反倒拢紧袖子,接着说道:“我去寻了我那老乡,但他说过几日宫中有春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让我先回来等两日。”
“待到春宴过后?”姜泠问。
秋杏摇头:“春宴那日他正巧要出宫,便可替我将东西送出去。春宴开席之时,我再趁机去寻他。”
姜泠僵着的身子松弛下来,唇角带起一抹浅笑弧度。
春宴那日,宫中上下定然皆盯着宴席那头,当不会有人太过注意一个寻常宫奴在不在殿中,倒确实是个避人耳目的好时机。
“你与你老乡说,待事成后,我定然酬谢他。”
秋杏起身,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放到桌案上,笑说道:“放心吧,我都与他交代过了。我同他说是我在宫中最要好的姐妹,他定然上心。”
姜泠笑笑,半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零零星星几缕月色穿户而入,北面窗棂上更是映出高阁的光影,遥远而朦胧。
而高阁之上,逆光而立的人影,在黑夜中浮动。
裴敛声音阴沉,似有摧山之势:“你说什么?”
听出他的怒意,寒鸦将头埋得更低了:“之兰阁的人来报,今夜姜泠身边那个秋杏去寻了在采买司任职的一名常侍。”
“她要如何?”
“未免打草惊蛇,臣的人并未细探,只听那常侍让秋杏两日后春宴开席之时,带上东西去寻他。”
“什么东西?”
“这……”
寒鸦思量一瞬,硬着头皮说道:“臣的人没看清,但姜泠此时要设法送出宫的,除却……”
“行了。”
他转过身,打断寒鸦的话:“既然没看清,就两日后看清了再言后事。春宴那日,若她有异,即刻来寻本王。”
“是。”
“退下吧,让朱言来。”
寒鸦躬身告退,片刻过后,朱言应召而来。
裴敛已在桌案后安坐下来,身旁小炉滚着热焰,壶口升起袅袅细烟,与摇曳烛光缠绕。
朱言上前提起茶壶,替他斟茶。
热茶润喉,裴敛才觉心中郁气稍解,问道:“春宴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王爷,除却有一事尚待王爷指示,其余的都安排妥当了。”朱言垂手站在一旁,似有些犹豫。
“何事?”
“不知姜女郎的席位……安置在何处?”
其实此事已困扰太常寺与内侍省好几日,却无人敢奏。实在是这事说不出该由谁来决断,众人推三阻四,甚至推到了宗正赵骞那里。可姜泠如今到底不算皇族之人,赵骞不敢擅管,才于今日下朝之时与朱言说了一二。
朱言这才斗胆来问裴敛的意思。
裴敛自然也知晓其中弯绕,并未深究,沉吟片刻后说道:“就以公主之礼待之即可。”
公主之礼,如今后宫无人,那便直接坐裴敛右侧的席位了。
得了答复,朱言继续说道:“还有另一桩无关春宴之事,得问问王爷的意思。”
“说。”裴敛捏着茶盏,有些不耐。
“是苏家女郎,今夜便要入江都了。”
裴敛手上一顿,朝朱言看去:“何时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才送到的,可要老奴派人去接应一二?”
“不必。”
他放下茶盏,干脆道:“让寒鸦去安排,本王事忙,就不去接了。”
“那苏家女郎入宫后安顿在何处?可要邀她一同入春宴?”
裴敛忽觉烦闷,抬手捏了捏眉心,说道:“她入宫后的琐事不必来问,你乃常侍总领,自去安排就是。至于春宴,她既来了,就一同参宴吧,就安在姜泠下首即可。”
朱言谄笑,一时没再言语。
此前姜冷入住之兰阁,裴敛可是亲自过问甄选的,他递到裴敛跟前的几座宫殿名,都被裴敛给否了。
他原以为,苏家女郎入宫,自然比姜泠之事更为要紧。
毕竟苏家女郎是正经大臣之后,又是裴敛的义妹,而姜泠却只是无名无份的前朝落魄公主。
况且,民间传言他也不是没听闻,就连朝臣之中也有传言说等裴敛登基后,这苏家女郎是要入主中宫的,否则也不会在此时入宫。
可今夜看来,朱言只觉这传言,尚待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