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众人怕惹麻烦,都赶忙避开她的视线,方才环绕她身侧的官家女们,也借着要去御园赏春的名头一哄而散,让她根本找不到由头发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悦坐回席位,可刚坐下来,却发现左侧的位置空着。
“姜泠呢?”她朝着身后侍女问道。
侍女小心看她一眼,恭谨答道:“姜女郎的侍女打翻了水盏,湿了衣裳,回去更衣了。”
“什么时候?”
“就……就方才,淮王离开前……”说着,侍女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旁人没瞧见,这侍女却看得清楚。方才姜女郎离开后,淮王面色就冷了下来,也不知中领军上前说了什么,淮王赶忙跟出去了。
苏觅云向来机敏聪慧,听侍女这般说,瞬间也明白过来,不由将帕子攥得更紧,丹蔻嵌入手心之中。
“你可瞧见姜泠往何处去了?”
侍女点点头,小心翼翼朝御园中指了指:“方才奴听她说,要回之兰阁换衣裳。”
但实则,姜泠根本没往之兰阁去。
秋杏带着她在御园中七弯八绕,避开人群,在一座假山后驻了足。假山连绵数米,遮挡了正烈的日光。
秋杏摸索进假山中细长的甬道,小声说道:“我们在此处稍等等。”
姜泠点点头,往四周看了看。
此地隐蔽,便是外头有人路过,若不细看,也定然无法发觉这甬道之中有人。
她抬眼看向甬道上方的裂缝,碎阳趁机而入,在她脸上跳跃,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其实原本秋杏说她不必出面,但她到底不放心,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一并送出宫。
这件东西经手之人,越少越好。
可她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站在斜后方高处的裴敛眼中。
裴敛所站的位置,虽说不能将甬道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但若是说了什么话,却是能听清的。
他与寒鸦站在树丛之后,凝神等候。
寒鸦紧紧盯着假山那头,而裴敛垂眸不语,双手负于身后不自觉地蜷起,浑身紧绷。
半炷香后,寒鸦突然抬手覆上腰间长刀,低声说道:“来了。”
裴敛抬眼看去,就见一名常侍鬼鬼祟祟进了假山甬道,随后便响起了说话声。
先说话的是秋杏。
“阿石哥,你可算来了。”
阿石走到秋杏身前,遮挡了甬道后的缝隙,裴敛彻底瞧不见甬道内的情形。
阿石问道:“这位是……”
“我是姜泠。”姜泠自行道明了身份。
“大……大公主?”
“你不必害怕,秋杏是受我所托才来找你的,只要你将我吩咐的事情办好,自有酬谢。”
“是……”
一阵衣料摩擦声,姜泠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枚玉福牌,你帮我送出宫。”
裴敛眸光一凛,负于身后的双手落在身旁,紧握双拳。
寒鸦亦是冷笑,低声说道:“她当真与王冲勾结。”
裴敛闻声横他一眼,眉眼之间尽是不悦,寒鸦赶忙噤声。
但假山之中的人并未察觉外头的动静,继续交谈。
“不知您想将这东西送到何处?”
忽而一阵静默。
裴敛紧咬牙关,额前青筋怒起,他强压下心中火气,转身欲离,却又听姜泠婉转清亮的声音传来。
“随意何处,你替我将它卖掉。”
“卖掉?”
“是,卖掉。价钱你来估,卖掉之后你自取十两银子做报酬。”
裴敛脚下仿佛灌了铅,再挪不动步。他回过头,就见阿石跪了下去,缝隙之中再次出现那道玉白色的身影。
不是用玉福牌联络王冲养在江都的杀手,而是将其卖掉换银钱。
一阵风起,裴敛身前翠荫轻恍,树影落在他脸上,晦暗不明。
“但若是办不好……”
“您放心,就没有阿石办不好的事儿!更何况您还是秋杏的主子,奴自当竭尽全力。”
“好,但除此之外还有个东西。劳你去趟江都城中最大的酒坊,宜春酒坊,找他们的掌柜,将这个给他。”
暗影之中,恍惚见姜泠伸出手,递了一件物什给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