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歇,风又起,苏觅云踩着满地残红离开了之兰阁。可挂在唇边的笑意,却在转出宫门时陡然消失。
她立在之兰阁外,面色愈发晦暗,遗憾道:“怎得中毒之人就不是她呢。”
润雨不明所以,但心中亦是好奇,遂附和道:“是啊,为何姜侍中也住在之兰阁,却未中毒呢?”
这话招来苏觅云一记白眼,却没等到答案。
苏觅云冷笑着,心道姜泠整日呆在天极殿,日暮而出日落才归,在之兰阁呆的时间少之又少,不似秋杏日日守在之兰阁。
太医令说那毒性慢,要想让姜泠毒入肺腑,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要她说,下手之人还是仁慈了些,不够果断,既然要下手,就该一击毙命。
但这些话不能宣之于口,她抬手挽起润雨额前一抹碎发,替她别至耳后,警告道:“闭紧你的嘴,不该说不该问的,就别说别问。”
而之兰阁中朱言等人还在忙碌着,时至正午,才终于清理完所有余毒,将之兰阁恢复原貌。
太医令替姜泠和银山也问了脉,二人虽也有些浅表迹象,但中毒不深,命人取了几副药来叮嘱一番,也带着小药童离开了。
送走众人,之兰阁一片岑寂。
突如其来的风雨与浩劫,将那株海棠摧残得不像样,满地败花落叶,往日葳蕤绚烂不再,只剩萧索。
雨落尽了,枝叶在淡得可怜的天光下轻轻摇曳,垂死挣扎。
姜泠不知道这株海棠还能否活下去,但太医令说树干中的残毒挥发极快,不致损人肺腑,便让花奴好生将其种回了花坛。
余下的,便全看它的命数了。
秋杏还在昏睡着,时不时地抽痛痉挛,姜泠站在长窗下愣神,银山则拿着扫帚沉默地清扫着院落。
不知过了多久,之兰阁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除却脚步,还有如削皮磨骨般的甲胃相撞声,铁甲铮铮,未及眼前,就让姜泠与银山齐齐拧眉望向宫门口。
银山随姜泠走到之兰阁外,就见一队禁军自右侧宫道快步而来。
“寒大人。”姜泠看向领队之人,微微颔首。
寒鸦依制还了一礼,随即说道:“传王爷口谕,为彻查之兰阁被投毒一事封禁之兰阁,凡与此案有牵连者,不得擅出。”
说罢一摆手,身后禁军跨步上前,将姜泠与银山逼退两步。
一时不查,姜泠绊上门槛险些栽倒,好在银山手快及时将她托住。
看着面前横刀冷面的禁军,姜泠沉声问道:“敢问寒大人,何为与本案有牵连者?”
寒鸦不甚在意地逡巡过面前二人,声音冷淡:“也就是姜侍中,以及你的侍女、常侍,接下来的日子,若无王爷诏令,绝不可擅出之兰阁。”
“这便是淮王允诺的彻查?还是说将我们封锁起来是不想让我去求他要乌灵子?”姜泠似是气急,红着脸反唇相讥道。
谁知寒鸦根本不理,只冷漠扫她两眼,嘱咐禁军好生看管,就径直离开了之兰阁。
宫门紧闭,外头更是重兵把守,姜泠敲了半晌宫门也无人理会,无法,只得负气转身回了内殿。
自昨夜起发生了太多事,她当真身心俱疲,可如今秋杏境况愈发糟糕,脑中紧绷的弦根本无法松懈。
裴敛封了之兰阁,她出不去,又该如何要到乌灵子救秋杏的命?
难道,当真只有苏觅云说得那一个法子吗?
*
天极殿中裴敛一手撑头,阖眼斜倚在偏殿琉璃榻上,指间绕着个灰青色小瓷瓶。
见其久久不语,寒鸦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之兰阁已封锁,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榻上之人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出声道:“她如何说?”
“她……”
忆及气得面色如霞的那张脸,寒鸦如实答道:“气得不轻,却也有自知之明,猜到王爷此举是为了不让她来烦您要乌灵子。”
其实这并不难猜,任谁都看得出来裴敛不想也不可能耗费一株乌灵子去救个侍女。若他当真这般做了,定会惹来百官口诛笔伐,未来君主绝不可为此被人掣肘。
世道如此,要怨只能怨那侍女命薄,因而若姜泠当真求到天极殿也是徒劳,惹人厌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