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父去了战场之后杳无音讯,贾德如和韩笛在家干着急。她们多次让韩硕写信去问情况,信一样石沉大海。
再有消息时,韩父已战死。
韩笛当即被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反应。贾德如看起来要冷静一点,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她同韩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有很多矛盾,但也并不想同他阴阳两隔。
韩父没了,这个家也就散了。家里剩下的三口人,不得不各自打算。
韩硕准备成亲另立门户,贾德如求他给她和韩笛一间房,以后还能帮他照看妻儿,但韩硕没同意。
天下不太平,在韩硕看来,守着钱是最重要的。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吃饭,他受不起。
兰夕听完,只笑了笑。韩硕做出什么事来,他都不意外。别看韩硕总是道貌岸然,却也只是披着张人皮而已,内里早就坏了。
“如姨、小笛,既然来我这儿了,就安心住下。”兰夕手上还有泥,抬了抬又放下,“我马上收拾屋子,如姨一间小笛一间,以后就在廖城好好生活。”
“旸哥不在,我少了帮手,你俩来了,可太好了。”兰夕笑起来,“豆腐铺里要忙的事可多了。”
韩笛和贾德如对视一眼,眼角都溢出了泪。兰夕看出了她们心里的忐忑,把话全都先说了出来。
她们可以在这里生活,可以和兰夕一起经营豆腐铺,能帮着兰夕,她们心里也会好受些。
看着兰夕说起豆腐铺时眼睛里的光彩,贾德如很是欣慰。当初她说服韩父,让兰夕走出这一步,看来没错。
“娘,嫂嫂想三哥了。”韩笛拽拽贾德如的袖子。
贾德如看了韩笛一眼,叹了口气。
母子俩就这样在廖城安顿下来,跟着兰夕点豆腐、做豆皮豆干。人手多了,兰夕往军中供的东西也多了。
除了自己能做的豆腐,他还动员周围的邻居缝制衣物和用品。慢慢地,征集军需的人不再通过他三姐,干脆直接来廖城找兰夕。
有几次,兰夕开口想问这人有没有韩旸的消息,都生生忍住了。韩笛站在他旁边,看他消瘦的脸庞,心里直难受。
有消息,便想知道好与坏。没有消息,则更加提心吊胆。
兰夕干脆不问,好好生活,等着韩旸得胜归来。他知道韩旸一定不想他终日忧伤,那他就要坚强。
又是新年,这次韩旸没能陪着兰夕。年夜饭时,韩笛问想不想韩旸,贾德如拽了下她的袖子。
“如姨,没事儿。”兰夕淡淡地笑了笑。
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兰夕抱着韩旸的衣服,侧躺在床上,眼泪随着他的鼻梁滑落,砸在被褥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韩旸不在,没人带兰夕去放烟花,没人拥着他说新春快乐,也没人叫他“夕儿”再强势又温柔地进入他,带他极乐。
*
冬去春来,转眼韩旸走了一年有余。
三姐来豆腐铺,把近期的捷报全念给兰夕听。兰夕高兴,中午多吃了半碗饭。
他那大胖外甥长了个,三姐说他们思念的人,也快要回来了。
小武嫂每日都要去城外看看,兰夕要忙的事多,没法去,就让韩笛带着狗跟着去探探消息。
似乎是感受到大家的情绪,这几天两只狗狗也兴奋得很,像是铆足劲等着韩旸归来。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兰夕的心情也轻松了点,干活的手脚更麻利。他在他娘留给他的方子之上,又根据廖城的气候,增加了晒豆的时间。
兰夕不仅自己做,如果有人来学,他也教,慢慢的,廖城和周边的城镇,起了不少豆腐铺。
小武嫂起初还不理解,兰夕笑着说:“生意是做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店家多了,咱也少累了不是吗?”
“我看还是很累。”小武嫂摇头,“毕竟兰老板名声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啦。”
多远?兰夕不知道,他只希望韩旸能听到。
后院菜地里的菜冒了新芽时,韩笛蹦跳着从城外冲了回来,她在厨房找到兰夕,在一片热气腾腾之后看到脸颊被蒸红的兰夕。
“嫂,三哥回来了!”韩笛大声喊道。
兰夕手里的瓢,咣当掉在了地上。眼前雾蒙蒙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岔了。
那个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样貌的人,回来了?
“嫂嫂!”韩笛跑过来,拽了拽他的袖子,“三哥,回来了!”
“哦,哦!”兰夕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从地上捡起瓢,冲到水缸边打水。
看着兰夕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可打出的水不停地往外洒,韩笛睁大了眼睛:“小夕哥,你怎么啦?”
兰夕咬着自己的嘴唇,胸口高低起伏着,小声问:“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啦,他还带了个孩子。”韩笛又开心又小心地说。
孩子?
兰夕怔住,转而扔下手里的东西,奔了出去。
本来就不大的廖城今日颇为拥挤,马儿们慢悠悠地走着,归家的人带着沧桑和安心,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仰头大笑。
兰夕晕晕乎乎地往前走,快走到城门边时,他看到了一道熟悉但此刻又觉得陌生的身影。
韩旸还穿着军服,手里牵着个小孩。真如韩笛所说,韩旸回来了,带着个孩子。
“哟,那不是韩旸吗?”有人在聊着天,“这是成亲生子了?”
在韩旸转过身,捕捉到兰夕的身影时,兰夕掉头就往回走。韩旸的喊声传到兰夕耳朵里,他只当听不见。
“夕儿,夕儿!等等我!”
才不要等!兰夕在心里嚷嚷着,你都有孩子了!
手上还有其他事情,韩旸不得不顿住脚步,面色颇为纠结地望着兰夕的背影。
脸色极差的兰夕回到豆腐铺,难得提高了音量吼道:“把门锁上,别让韩旸进!”
贾德如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问兰夕这是怎么了。韩笛拽住她的手,小声在她耳旁说了句话。
听完后,贾德如笑了出来:“小夕什么都没问,就气成这样?”
“可不嘛。我看嫂嫂就是太想旸哥了,什么都忘了。”韩笛拍拍心口,“嫂嫂发火也好吓人啊。”
忙完了所有事情的韩旸到晚上才回到家里,兰夕的要求韩笛不敢反抗,真锁上了门。
等韩旸咣咣敲起门,两只狗在门内侧汪汪直叫时,韩笛又偷偷过来给韩旸开了门。
“三哥!”韩笛小声说,“你把嫂嫂怎么了,他好生气!”
韩旸愣住:“我……”
话还没说完,两只大狗扑到韩旸身上,来了个热烈的贴面礼。韩旸一屁股坐在地上,狗尾巴甩的他生疼。
“你嫂嫂呢?”韩旸仰头问韩笛,推开狗头。
韩笛继续压着声音说:“他晚饭都没吃,说去睡觉了。”
韩旸望着内院,心疼地叹了口气。
*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韩旸站在卧房门口,双手握成拳,指尖抠着手心。
“夕儿。”韩旸压着声音,却抑制不住那点抖,“夕儿,我回来了。”
兰夕半靠在软榻上,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没做声,有些不知所措。明明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他还是要硬着头皮生气。
他不愿意承认,这点别扭,皆是因为他太想韩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