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吞了半阙残月,上官佩腕间冰髓珠撞在青铜虎符上,溅起一串冷光。独孤珩玄甲未卸,剑尖挑着工部尚书的下颌,血珠子顺着蟠龙纹剑穗往下淌,染红堤坝图上的"戌时三刻"。
"爱卿这溃堤图绘得精细。"
他靴底碾碎半块青砖,露出底下泡发的桐油布,"连孤七岁在钦天监摔断腿的日子都算准了。"
上官佩倏地扯开尚书官袍,后背黥着的饕餮纹正与洛河冰棺契合:"大人可知这凶兽最爱噬主?"
剑穗缠住他脖颈往浊浪里拖,"您埋在第七座镇河碑下的硝石,倒省了本官炸堤的功夫。"
惊雷劈裂云层,独孤珩忽然将她拽进怀中。
玄铁护心镜撞得生疼,她嗅到他袖笼里浮动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这人右臂分明新添了刀伤,却偏要装作徒手撕开洪峰。
"抱紧。"
他残暴地将她捆在龙船桅杆上,金丝索缠着褪色剑穗,"数到三百息,若孤未归......"
朱砂笔在她眉心重重一点,"便用监国玺调黑甲卫屠尽工部九族。"
浊浪吞噬瞭望台时,上官佩咬碎玉珏里的冰髓粉。
血混着寒霜拍在堤坝裂口,竟凝成七年前东宫那场大火的模样——那时独孤珩披着染血的太子朝服,在废墟里扒出她送的生辰纲,匣中《黄渎九曲图》已烧剩"佩"字焦痕。
"陛下这苦肉计,连臣都骗过了。"
她斩断金丝索跃入洪流,剑锋挑开玄甲暗层。
三百张泛黄的治水笺纷纷扬扬,每页都批着"佩佩畏水,当筑堤三千丈"。
独孤珩在漩涡中轻笑,任由锁子甲被青铜棺椁勾住:"爱卿可知这棺木......"
他徒手掰开饕餮獠牙,取出半枚染血的太子印,"装过你及笄宴上打翻的合卺酒?"
……
子夜洪峰骤退,上官佩在棺底摸到串金镶玉的九连环。
永和二十三年的内造纹样间,缠着根褪色红绳——正是她六岁砸碎东宫琉璃盏那日,小太子从碎瓷里拾走的绦子。
"原来殿下从那时......"
"嘘。"
独孤珩染血的手指抵住她唇,将治水笺叠成纸鸢掷向星空,"孤宁愿你永远不知,这江山是蘸着多少痴念绘成的。"
上官佩执剑立于溃堤孤岛,身后三百黑甲卫高举火把如赤龙。独孤珩倚着青铜棺咳血,指尖缠着那根褪色红绳。对岸工部府邸突然腾起烈焰,烧亮半幅泛黄的《黄渎九曲图》。
……
黄河水裹着碎冰碴子扑上堤岸,上官佩腕间冰髓珠撞在青铜令箭上,震落三寸厚的积雪。二十名黑甲卫结成剑阵,将暴君护在中央,剑锋所指处却是衣衫褴褛的灾民。
"放粮!放粮!"人潮里冲出个总角小儿,脏污掌心攥着半块观音土,"娘娘说开仓济民都是骗人的!"
上官佩瞳孔骤缩——那孩子颈后黥着赤练蛇纹,正是北疆死士的烙印。她劈手夺过观音土碾碎,黄土里赫然裹着硝石粉:"工部倒是舍得,拿三千担军粮炼火药!"
话音未落,人潮中忽现寒光。独孤珩玄色大氅卷住她腰身疾退三步,原先站着的青石砖已被淬毒弩箭蚀出深坑。十七名"灾民"撕开破袄,露出里襟金线绣的饕餮纹。
"陛下这出引蛇出洞,倒把百年世家的底裤都掀了。"上官佩剑穗绞住刺客咽喉,将人掼在镇河碑上。碑文"永和二十三年"的刻痕间,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太子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