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这才明白,这几个胡人是冲着锦衣男子来的,楚玥坐在自己对面,一行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人才不加解释地拔了剑。
离国国都位于西北,邻近草原诸部,出现胡人并不算稀奇。游猎民族虽生长在草原之上,往往天性狂放少受教化,极其容易招惹事端,但在天子脚下到底是有所顾忌的,很少会有胡人在长安城内公然惹事。
今日公开刺杀的行径,着实令唐中感到诧异。
楚玥自小习武,功夫纯熟,那锦衣男子的侍从也武艺极佳,几个胡人很快落了下风,仓皇跳窗逃离,没入人海。
整洁的茶馆一片狼藉,多数客人已逃得没了踪迹,店家损失极大。锦衣男子仍端坐在位子上,吩咐侍从去给老板些银子作为赔礼。
楚玥未曾想过,自己贸然出手相助的男人,就是方才唐中话里提及的草包太子、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谢长歌。
谢长歌为了悔掉与南昭皇子的婚约,便一直在东宫卖乖,安分地批了几日劄子,在自家父皇面前装得一副勤政爱民的架势。
今日午后,太子好容易找到了机会,带着侍卫溜出东宫,原想着先在茶馆听听最近坊间闲言碎语,过会儿再去秦楼楚馆寻自己的那些老相好,却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东宫,就被人盯了个正着。
但对于刺杀自己的这几个胡人的身份,谢长歌也并非没有头绪。
今年匈奴王子前来长安商谈岁贡之事,但因南昭和亲使团半路到了长安,加上一些条件并未能达成共识,便被谢家父子晾了多日。
今日的胡人,真正目的并不是要刺杀自己性命,而是要试探自己,并让朝廷想起匈奴使团至今仍被扔在驿馆。
想了一圈,谢长歌终于把视线放到了方才出面搭救自己的青年身上。
之前慌乱,他未能仔细端详这人相貌,现在仔细品来,却觉得自己的这位恩人,倒真是绝非等闲人物。
眼前人生着一双眼尾略挑的双凤眼,右眼眼角下有颗不算明显的泪痣,鼻梁高窄,加上两片薄唇,虽朝自己笑着,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池中清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是个极其英气的美人。
谢长歌生性风流,姘头相好整个长安数不过来,喜欢张公子的清雅,王少爷的才情,赵姑娘的琵琶,李姑娘的歌喉。但喜欢归喜欢,却少有心动,更不必说仅仅因为一张脸,便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但看清楚玥的刹那,谢长歌难以遏制地出现了一种悸动,这种感觉,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从未体会过。似乎自己寻花问柳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见到眼前人一般。
“公子请坐,方才全仰仗公子出手,才未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谢长歌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将之后去见姘头的计划丢在了脑后,朝楚玥说道,“忘了介绍,在下谢故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楚玥自知现如今自己的身份与处境都极其尴尬,不能轻易朝他人报上姓名,便只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字:“在下子钰。”随后又朝谢长歌介绍了自己身后的唐中:“这位是我同门的师兄,唐中。”
谢长歌朝两人道谢,吩咐店家上茶,要了上好的普洱。
店小二为两人斟茶,谢长歌又开口询问:“听二位的口音,不像是长安本地人。”楚玥与唐中二人说话,没有长安官话的豪气,少用儿化音,言谈中自有一股清雅。
楚玥不能告知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删删减减,只道:“不瞒公子,我师兄弟二人不过江湖小派出身,一同下山游历,近日才到了长安。”
这说得倒也不全是假话,如若抛开皇子的身份不谈,楚玥自幼长在山野由师父教导,也姑且算得上半个江湖中人。
谢长歌点点头,看着楚玥捧着茶盏不见饮茶,便询问对方可是不喜欢。
楚玥摇头,饮了一口,说道:“当真是好茶。”
唐中却笑了起来,当中拆了师弟的台,说道:“我师弟向来不喜欢茶叶的清苦,除了各种花茶外,唯一能饮的,便只有竹叶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