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伸手越过桌子,揉了揉临渊的头,说道:“当年爹爹第一次见到你父亲,他就跟你一样,坐在同样的位置,捧着杯子吹了口气,然后边喝边对着我笑。”
只那么一眼,误我终生。
“干娘跟我说过,当初是干娘使坏,派人跟爹爹打架,父亲出手救了爹爹,你们这才认识的?”
“古尔真那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谢长歌扶着头,噗嗤笑了起来。当初自己当面质问古尔真刺客的情况,古尔真满脸真诚,非说是他大哥做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并且毫不知情。
当年自己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还是太年轻,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什么都懂,没想到其实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我缠着干娘让他讲给我听的。”临渊说,“你和干爹嫌我小,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我只能问干娘。”古尔真孩子脾气,喜欢带着临渊玩,临渊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同伴,很多话不敢跟谢长歌和唐中说的,就都偷偷告诉古尔真。
“渊儿怎么还护起古尔真来了?那个狼崽子……”
啪!醒木一拍,小李已经坐在了画屏后面,端着碗茶开始了今天的故事。
“今儿给大家说的,是南朝宁王单枪匹马大战三十六蛮部的事情。”小李的故事带了几分神话色彩,将宁王楚玉描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神人。大离鼓励广开言路,对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并不讳莫如深,民不告官不纠,权当听一乐了。
“那宁王力大无比,样貌也是凶神恶煞,浑身肌肉盘虬,单手能拎起千斤重的四方大鼎,以此一战成名,蛮夷畏惧,呼其为饮血太岁。”小李滔滔不绝,讲到兴头上时唾液横飞,满堂宾客都停下了饮茶说笑,专心地听着后续的故事。
临渊听了片刻,对这样的莽夫并不甚喜欢。他从小听着自己父亲的故事长大,觉得英雄也都应该如楚玥一般文武兼备。
“爹爹,南朝的宁王是谁?我没在书上读到过他的故事。”临渊问。
谢长歌斟酌了片刻,朝临渊说道:“因为宁王还活着,渊儿自然不能在史书里读到他的名字。他是南昭的王爷,你父亲的幼弟,论及亲缘,他是你的小叔。”
临渊嫌弃地皱了皱眉,他可不想和这样凶神恶煞的大块头扯上关系。
小孩子藏不住心里话,谢长歌一眼就看出了临渊的想法,朝他说道:“说书人的故事,其实也只是故事,听听也就罢了。我倒是听说,宁王勤政爱民,平乱归来后主持修订了多部法案,在为政上也极有天赋,并不是小李口中的莽夫。”
“毕竟是你父亲的弟弟,不该是小李口中的那种人。”
天色渐晚,父子二人进了一趟宫,和皇帝一起为临渊过了场热热闹闹的寿宴,随后又一同返回了东宫。
东宫里也准备了酒宴,但没有宾客与乐师,谢长歌和临渊各坐了一个位子,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荡荡矮桌。
“生辰礼物。”谢长歌给了临渊一个香囊。
香囊上绣的竹叶歪歪扭扭,算不上好看。
临渊笑着将其挂在了腰间。这样粗糙的绣工,一看就是父亲当初为自己绣的。当初父亲为自己做了很多衣物,几乎每长大一岁都能有一件穿,今年终于把那些衣服穿尽了,只剩了这最后的香囊。
谢长歌朝着空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子钰,你放心,渊儿很好……我也很好。”
临渊端着碗茶,跟着爹爹有样学样:“父亲,渊儿已经十岁了,个子也长高了,渊儿很想你。”
窗外一轮弯月满目星河,父子二人对着无人的位子说话,似乎谢长歌梦里楚玥说的那样,他从未离开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