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推开铁门，挑高的天花板垂下几盏工业风吊灯，晨风掀起米色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室内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学员们都已经到齐，正三三两两地各自交谈着。

“老师今天会教什么？”

东咏裴用肩膀碰了碰权至龙，却见旋转楼梯上投下一道颀长的影子。

Crazy legs单脚支在扶手上轻盈跃下，脏辫上的小串珠簌簌作响，关掉了音乐。

“嘘——”

他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变戏法似的抖出两串长长的卫生纸卷。

学员们面面相觑，只见他扯下两团棉絮塞住耳朵，歪头做了个鬼脸。

“我们先把耳朵关掉。”

此起彼伏的撕纸声里，世界也渐渐陷入温柔的寂静。

Crazy legs已经退到镜墙前，双手如捧露般缓缓托举，肩胛骨在黑色背心下起伏。

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看到他的舞蹈动作之后，众人才意识到或许绝大多数人只是享有身体的使用权而已。

眼前的crazy legs对全身的肌肉和关节的控制，堪称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他才是身体真正的主人！

没有音乐节拍，但所有人却都看见空气在他屈伸的指尖泛起涟漪。

当他身体后仰成新月般的弧度时，韩嫣突然发现老师的脚踝正以某种韵律颤动——

就像被风吹动的麦浪，将这种震颤的节奏从脚踝一直传送到舒展的指尖。

她发现crazy legs的呼吸节奏很特别，他的每一步动作都和他肩胛骨的起伏相呼应。

韩嫣若有所思，或许这正是肢体动作有流畅美的关键？

东咏裴无意识模仿着摆动小臂，忽然被权至龙扯住衣角，转头看见对方瞳孔发亮，用口型比划着。

“是呼吸！”

果然，每当crazy legs吸气时，动作便如溪流遇礁石一般自然转折，吐气时又如落叶旋入湍流内收放松。

金宰范眼神一凝，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速写，只是寥寥几笔，crazy legs的形体动作已被勾勒得惟妙惟肖。

这种与生命节律同频的舞动，比任何鼓点都更令人心悸。

一舞终了，crazy legs也取下耳中的纸团。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节课，我想告诉大家，一个舞者首先要熟悉自己的身体，熟悉自己的每一块骨头、肌肉、关节！”

“大家可以先尝试模仿我刚才的舞蹈动作做练习，结合呼吸节奏，仔细感知身体的每一部分。”

众人于是也开始模仿着老师的动作练习。

崔苏拉来这里是应公司要求来到这里的，当时为了这个名额，几个模特练习生还经过了一番选拔。

她的经纪人说一般的模特会走台步已经足够了，但真正顶级的模特，动作不会僵硬地千篇一律。

直到看到crazy legs刚才的舞动，她也才突然意识到这里请的是真正的舞蹈大师，怪不得经纪人这么重视一定要她来这里。

即使她完全不会跳舞，也很受触动，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crazy legs真正地通过身体的舞蹈来表达灵魂。

崔苏拉于是也开始艰难地在镜墙面前舞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肩膀下沉，想象自己在解丝巾的结。”韩嫣经过时轻声提醒。

崔苏拉这才发现自己的斜方肌已经绷成了石头，于是感激地对韩嫣一笑。

她尝试模仿老师教的wave，但是刚一倾斜就重心不稳，左腿条件反射地做出模特定点动作——脚跟外旋，脚尖内收。

“放松，别和你的身体谈判。”

Crazy legs突然出现在镜子的她身后，手指虚点她后背，“这一节胸椎在抗议，你平时总用那边发力对吧？”

……

吃过晚饭以后，通常就是学员们自由安排的时间。

韩嫣推开练习室的门时，崔苏拉正循环播放着上课视频，对着镜子调整wave的角度。

模特标志性的直角肩卡在某个节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打扰了？”韩嫣抱着护膝站在门口。

崔素拉听到背后的响动，也转过身来，看到是韩嫣，抹了把颈间的汗笑起来。

“我没什么舞蹈基础，为了跟得上大家，想多练习练习。”

韩嫣也笑了笑，“这么大的地方，苏拉xi您随意。”

放下包换上舞鞋后，韩嫣也开始做热身动作。

虽然她有舞蹈基础，但那也只是曾经，更何况现在这具身体也没什么舞蹈基础。

某种程度来说，她也跟新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