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吵闹,夜市的白炽灯从未如此耀眼,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那人的瞳孔中也留下了自己的身影,他知道,常珩也看到了他。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交汇,仿佛静默的交响乐高潮。
“常……”他的声音猛地收住。别开视线,身边的父母自然也注意到这个上周刚见过面的孩子,他身上的白色工作服宣示着身份。
“仔,妈妈怎么看那个小男生是你上周带回家那个?”
时幸摸了摸鼻子,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有些结巴开口,“是,是吗?我没看清。”
如果被爸妈知道常珩打黑拳,按照时国庆的尿性肯定不会让他继续给自己当家教了,更别提什么同桌室友。
不过,明明一开始什么关系都没有,常珩是死是活也和自己无关,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可怜他想拉他一把吗?他说不清,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明明心长在自己身上,但是却什么都不知道,越深思越痛苦。像一场天气预报降没有捕捉到的雨,突袭而至,带起的灰尘令他的鼻炎加重了。
“幸仔,”妈妈的声音传来,“是他吧?是不是在这当服务员啊,哎哟不得了,瞧瞧都被打青了,还是个孩子怎么下手这么重啊?”
时幸抓住关键词,视线也忘记了避讳,神色紧张起来,“什么,常珩受伤了?”
几乎是大脑发热,也不管周围人,他拨开要帮常珩报警的人,同时也是刚才拉架的大叔的手,一看,果然,即便是袖口藏着,那指骨位置的青黄也没能挡住。
就着常珩略带惊讶的目光,时幸想把他的袖子扯上去,下一秒,手被人拦下,常珩摇摇头,“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放开我看看。”
常珩的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时幸径直将他的袖子卷上去,越看时幸的眉头蹙得越深,他的目光重新对上常珩,脸憋红了,“这叫没事?都紫了!你想当丁丁吗?”
突然的大声让周围都安静了一瞬,报警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发出声音。
拉架的大哥忙转身低头凑近手机。
时幸的脸更红了,声音低下来,“不是,丁丁是天线宝宝里面那个小紫人。”
“噗。”
“笑,你笑什么笑,跟我去医院。”说着抓过常珩的手臂。
“嘶~”
时幸立马松开,“抓疼你了?”
而后改为拎着常珩的衣摆,转头,发现了自己神色凝重的父母。
完了,忘记爸妈还在。
一阵喧嚣后,时幸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
总而言之,常珩在酒店端盘子,看到了骚扰姜敏的肇事者,出手阻拦,被肇事者拉到后门小巷子里打架。
肇事者一边疼得抽气一边咒骂:“他娘的都快把我这张脸揍废了。”
时幸这才想起常珩指骨上的淤青,根本不是对方打的,而是打对方打出来的。
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向常珩的眼神带了些畏惧。肇事者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社会青年,不说有腱子肉,虽然比常珩矮但体型看起来比常珩大了一圈,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打起架来不要命。那自己曾经与常珩的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什么。
还好没有和他动手过,这是时幸心里唯一的念头,动手就当不了明星了。
酒店老板与警察沟通过后,过来拍了拍常珩的肩膀,“小珩啊,下次这种事不要冲动,咳,你先去医院,报销我来。”
“师傅,不是我冲动,”常珩的眼睛黝黑,看向了一旁被警察叫过去写笔录的人,“是她,当时要抢我盘子,您说上面的酒我三个月工资都赔不起。”
众人沉默。这是酒不酒的问题吗?时幸的表情有些抽搐。还有姜敏,和印象里差别不大,当时潘宏说班里没有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疑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这个世界就是错误的。
现在虽然遇到了可能是凶手的姜敏,但他总觉得不对,十分不对,一切都在偏离轨道,这越发放大了时幸的不安。
姜敏窘迫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女警官柔声安慰。
“酒哪里有人重要,你今晚工资照给,医药费我包了,你快去医院看看,等解决完我就过来,该请假请假这算工伤我负责。”说完,老板又被警察叫走了。
“仔啊,这位同学要不要我们送去医院?”
“不用,阿姨,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去,就是绕一下,走个五公里就到了。”常珩的语气平平,却让人瞪大眼睛。
时国庆终于开口,似乎是看不下去,“叔叔带你去,就这么决定,谁都不要再说了嗷,我现在给老李打电话,宁静,你看着点两个孩子,我去……”他手指比六,当话筒晃了晃。
时幸的手烦躁伸进口袋,忽地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挺直了身子,拿出塞在口袋里的5s,“喏,你走了也不拿着手机,找都找不到人,啊,等等,我给你存一下手机号,你有事情可以随时打我。”
说着,时幸打开手机,存进自己的号码,而后递给他。
“你应该知道怎么打吧?”
常珩垂眸,落在时幸收回的手上,“嗯,我知道。”
一旁的群众咋舌,“这么大的事孩子父母也不来处理一下,看着年纪不大不会是童工吧?”
尽数落入时幸与常珩的耳朵里,常珩握着手机的指腹发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时幸看着心里难受,又不知怎么安慰,只能瞪着那群嚼舌根的人,但他自己也心虚,自己都没成年,常珩自然也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