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楚浠随差役来见赵秉钧。
只见这屋里唯有赵秉钧一人,连个下人都没有,池楚浠不免有些疑惑。
“刺史,您唤我何事?”
赵秉钧张口便是赔笑,态度很是亲和,他道:“赵某想求池娘子一件事。”
池楚浠一怔:“我一介草民,哪能帮上刺史,您说笑了。”
赵秉钧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收下,反而更讨好了:“白娘子不在,赵某能拜托的只有你了,从长安来的巡按御史明日便会到州衙,御史会看州衙所有卷宗,池娘子你看,眼下这桩案子赵某尽心尽力办了,为民伸冤,严惩凶手,赵某可从未徇私枉法。”
池楚浠听他讲着,他说这些话竟一点不觉得心虚。
赵秉钧道:“景县丞有张参军做保,张参军被刺杀一案还没有任何眉目,巡按御史此番前来会探查此事,至于州衙从前的事就可有可无,对巡按御史来说不甚重要。”
池楚浠打断道:“刺史有话直说吧,巡按御史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一民妇不懂这些。”
赵秉钧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的意思是让御史专心查张参军被刺杀一案,至于其他的就算了,衙里从前的卷宗随意过过眼就是了,左右也没什么大事。”
“既然张参军与景县丞那般要好,还是探查刺杀一事更为要紧,省得日后还提心吊胆,那御史是景司空的门生,只要景司空一句话,他便不会细查从前的卷宗。”
池楚浠面色淡然,不为所动,她道:“御史是景司空门生与我有何干系,刺史说这番话民女听不懂。”
赵秉钧终于正色了些:“池娘子,你别跟我装糊涂了,你私下里唤景县丞阿兄,唤得那般亲密,你在他面前自是比我更好说话。”
赵秉钧捧过来一只木盒道:“我查过池娘子你的身世,你父亲早在两年前便去世了,后辗转到长安跟着季郎君过活。”
他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一叠银票递过去:“以你的身份是没资格成为季郎君的正室夫人,白娘子乃是尚书之女,将来可助他官运亨通,而你能在他身边做个妾室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池楚浠没接递过来的银票,赵秉钧又把银票放回盒子,捧着盒子道:“我知你不满妾室的身份,你看这样如何,我认你做女儿,大摆宴席告知所有人,日后你便可以高嫁,不必给人做妾。”
他推了推手里的盒子:“这些钱也都归你,以后的日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就一个要求,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让景县丞牵制御史,别在我这里翻那些陈年旧案。”
池楚浠扫了一眼盒子,随即看着赵秉钧道:“难道刺史手里的那些陈年旧案就这般见不得人,都是些冤假错案么?”
“那当然不是。”赵秉钧道,“本官又不糊涂,怎会都是冤假错案,只是两年前丹水暴乱,至今为止有些案子都没理清,本官也是怕影响了以后仕途。”
“池娘子,只要你肯帮我,本官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地高嫁,绝不做妾。”
池楚浠无声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赵秉钧是找谁查的她,只认为她把名分看得比天高,殊不知,她离开季沐风哪里只是因为一个名分。
“刺史,我虽唤景县丞阿兄,可他又不是我亲阿兄,我哪能做得了景家的主,刺史别折煞我了。”
“民女先回去了。”
“等等。”赵秉钧叫住她,“你是对本官开的条件不满?那不如你自己提,想要什么?”
池楚浠定定地看着赵秉钧,浅笑道:“刺史这般害怕巡按御史,恐怕不止卷宗理不清这么简单吧?”
赵秉钧好歹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心态还算稳当,他淡淡道:“巡按御史代圣上巡视,本官自当重视,即便并无大事,本官也想要顺顺当当地过了审查,不过就是找你帮点小忙,你竟不肯。”
“池娘子,季沐风已娶了白蓉绒为妻,你是无望了,但你将来还有机会嫁与景县丞,你难道不想要个好名分,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赵秉钧循循善诱:“只需帮我办这件小事而已,对你来说不是难事,看得出来景县丞对你关照有加,你使点手段必能让他为你所用。”
池楚浠眉头微皱,赵秉钧明知说不动景序昭便想叫她去,如此笃定景序昭会被她说服。
池楚浠沉声道:“两年前丹水暴乱一事可在巡按御史审查范围内?”
赵秉钧忽地沉默了片刻,他道:“此事早已下了定论,该革职的革职,本官已做好了力所能及之事。”
池楚浠轻笑了一声:“且不说两年前,这次天灾朝廷有送粮饷来,可据我所知灾民们领到的粮食远远不足糊口,敢问刺史,这也叫问心无愧么?”
赵秉钧脸色有些难看:“与你说这么多,你却教训起本官来了,本官为你提供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身世,嫁妆按亲闺女给,你还不愿?”
池楚浠朝赵秉钧走近,盯着他问:“你见过僵尸吗?”
赵秉钧怒瞪一眼:“什么僵尸,你在胡扯什么?”
池楚浠盯着他,弯起唇角道:“丹水那边的僵尸见了人会跪拜磕头,有机会的话刺史可以去瞧瞧。”
说完,池楚浠转身往门口走去。
门没锁,有婢女守在远处,池楚浠拉开门大步离去。
小厮道:“刺史,可要将她留下?”
赵秉钧冷冷地看向池楚浠背影:“巡按御史明日便到,这关头别闹出人命,算她好运,让她去吧。”
刚走出大门,景序昭便勒马在池楚浠面前停下:“刺史找你?”
池楚浠嗯了一声,她抬眼望着马背上的人道:“他担心巡按御史翻查旧案,或许还涉及两年前丹水暴乱一事,他想让景家牵制巡按御史,对此事轻拿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