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旭昉走向使臣的时候,殿内众人有气愤使臣欺骗的,也有对此半信半疑的。
七殿下再如何博学多闻,总不能连灵狮具体长相是什么都知道吧,更不用说那什么藏獒了。
旭彧倒是若有所思,他的封地在北部,有着镇守疆土,北抗胡虏的作用。自从前朝溃败,余孽逃往漠北建立新朝,沿用前朝国号,称作大宁。近年来,大宁经过休养生息,对边地的骚扰越发严重,且不好整治,因为他们往往烧杀抢掠后就自动退兵。自此,他呆在军中的日子日渐增长,有时战事吃紧,甚至大半年不归府的情况也很是多见。
军中乐趣甚少,但边防通常会有不同国家的商人来做些买卖,闲时也可以听见一些士兵谈论天南海北的趣闻,倒是有听过唤作藏獒的巨犬,说是性情刚毅,力大凶猛,只有当地贵族才配拥有。
现在再看殿中的藏獒,形容的果然贴切。他自是相信弟弟的,这下想到在边关听闻的,更是十足十的相信了。
从旭昉展开画册之后,再到一步步逼近使臣,卡忽里斯使臣的反应已经坐实了他们不仅是拿藏獒做灵狮糊弄大兴,甚至更可能是明知此兽为藏獒,故意以灵狮名义上贡!好生无赖的做法!
旭轩这暴脾气更是忍不了了,直接挽起袖子就想动手了。旭昉连忙拉住哥哥,把他拉到离使臣远一些的地方,就怕他直接动手打使臣。旭轩被弟弟紧紧拉住,怕扯出袖子把弟弟弄摔着,只能任由他扯着往远处站了去。
刚刚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威武霸气的巨兽,现在在他心里地位直直下跌,连看一眼都觉得愤怒。
元帝见大臣们都有些群情激愤,倒是不动声色,甚至偷偷拍了拍梁后的手,看了眼殿中的藏獒,又看了眼被小七拉着的老六,眉毛挑了挑,似乎再说我们小七真厉害。
梁后有些好笑地把元帝的手推走,示意他注意规矩。
穆贵妃再一次赞道果然还是自己的小五厉害,看人准,又看见小七对着使臣的一番举动,本是被小国所骗的愤怒也变成了啼笑皆非,小七可不就是个聪颖多闻的妙人吗?
她离帝后较近,看到帝后的举动,她也不在意,只是扶了扶头上精致繁复的发饰,又看了眼自己的小五,此时小五正专心地看着那边站在一起不知道在絮絮叨叨什么的兄弟俩,这小五,就是这点不好,想跟弟弟玩就要跟老六多学学,主动点啊!
元帝收回手,刚刚面对梁后的那一丝丝得意也不见了,反而是沉下脸,语气低沉地发问。
“卡里忽斯这是何意?”
卡里忽斯的使臣再也不敢狡辩,只能跪倒伏地称眼拙认错两兽,望元帝网开一面。
元帝见卡里忽斯使臣慌乱的样子,只是冷笑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留。
“好大的胆子,如今连糊弄大兴的事儿也做的出来了!看来来者不善,来人啊,将卡里忽斯的使臣即刻带下去,派人立马驱逐出大兴,鸿胪寺再给朕去信一封,问问那卡里忽斯的国王是什么意思!”
天子动怒,殿内鸦雀无声。
立马就有人将卡里忽斯的人拉了下去。正当他们打算将笼子也带下去的时候。笼中的藏獒见笼子又开始响动,有些惊慌得在笼中乱撞,一双本来凶狠无比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慌乱,可见这一路过来,没少受苦。它像是会对人的情绪进行感知。能明白接近它的除了刚刚走到身边的孩童抱着善意与同情,其他人的视线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其他色彩。它就拿湿漉漉的双眼盯着殿内的旭昉。
旭昉出声了。
“父皇,藏獒无辜,只是被人拿来利用,现在驱逐卡里忽斯使臣,他们想必也不会好生带着藏獒,怕是会被他们拿来做泄愤工具。就算藏獒活着回到了卡里忽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依儿臣看,要不我们留下它吧。儿臣也想养只小狗狗。”
看着殿内那只藏獒有着比小殿下大上好几倍的头颅,那凶猛的气质。
殿内众人:“……”你管这叫小狗狗?
听见小皇叔说要这个小狗狗,霁柔、霁妍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在她们心中连危险的概念都没有,只觉得画册里的小狗狗跑出来了,也闹着要留下藏獒。
元帝却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胡闹,你要是想养小狗,之后朕给你挑几只可爱乖巧一点的狗。”
其他几个哥哥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旭昉又看了看藏獒,发现藏獒好像也在看他,一时又心有不忍了。
“父皇,今日是儿臣生辰,小七就想要一只藏獒做-爱宠。”
周边的大臣倒抽一口凉气,见七皇子都被元帝驳回了,还敢继续问,都有些替他担心,要知道元帝最是厌恶别人的忤逆,之前几位皇子可没少被元帝整治过。现下还拿生辰做理由想让圣上妥协,这怎么可能的嘛!
元帝与殿中间的幼子遥遥对望了会儿,又看了眼身边坐的梁后。梁后慢条斯理地喝着面前的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做什么决定了。于是,他想着,今日是小七生辰,再由着他最后一回儿!
“那你只能隔着笼子看他。此兽凶狠,莫要伤着。”他自认为对幼子下了最严苛的命令。
殿内大臣都已经傻眼了,刚刚还有喝茶看戏的大臣此时更是捂住嘴轻轻咳嗽了起来。
这……这七皇子得圣心都是一句谦辞吧,看这七皇子明明是被陛下放在了手心里捧着!
旭昉听见父皇同意了,也有些激动地原地蹦了一下,那老虎耳朵尖尖也跟着颤了颤。这让一直想往他这来的两位郡主哪还受得了,趁身边嬷嬷不注意,就立马迈着小短腿往小皇叔这跑来了。
旭昉见两个小侄女往他这跑来,连忙一手接一个,受到这冲击力还往后仰了仰,看得身旁的旭轩一惊一乍。伸手扶住了弟弟,还对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一点都不客气,凶巴巴地道。
“你们慢一些,把小七撞倒怎么办!”
霁柔、霁妍完全不怕六皇叔,甚至还做了个鬼脸。就去缠着小皇叔了。
其中一个小丫头状若乖巧地道。
“小皇叔,你猜猜我是妍妍还是柔柔呀。”另一个小丫头也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两人期待得都恨不得搓搓小手了!
太子妃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俩每次要见小皇叔都得打扮的一模一样了!今早婢女们给她们梳妆的时候,俩人就像在照镜子,有一点不同都要改过来。
旭昉看着两个看起来乖巧的小侄女,眼底都闪着狡黠的光,直接一人一个脑瓜蹦子。便对第一个开口的丫头说道。
“陈霁妍,你就这么对你皇叔的?”
两人小嘴一嘟,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可恶!小皇叔为什么每次都可以认得出!明明连父王母妃有时候都分不出的!
旭昉在心里摆手,他前世过的最多的就是看人眼色行事的生活,只有这样处处顺着别人的心意,才能过上比较好的生活。俩人虽然长得差不多,性格也很相像,但是有些神态还是有差异的。他才能每次都认得出来。
旭轩看着弟弟跟侄女玩又忘记自己了,想着弟弟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与他最为亲厚,现在突然多出两个小丫头!他又想到自己已经娶妃,到时候也生几个娃娃。让娃娃跟娃娃玩,不要来跟他弟弟玩!
旭昉见旭轩站在原地看着他逗两个小侄女,立马拉了拉六哥的袖子,示意一起回到坐席上玩。旭轩这才高兴起来,居高临下地瞥了眼两个还没他腿长的侄女,大发慈悲地将两个都拎了起来,一起回座位了。
而刚刚被他拿着的画册也已经在众臣之间传阅了。
每个人都越看越起劲,直到身旁的人用力咳两声才回过神来,本想装作没看见,但下一位一直暗戳戳地骚扰,也没办法,只能囫囵团枣翻了翻就往下传去。
甚至连外藩的使臣也对画册感兴趣得很,幸好案桌是相距不远的,所以当一个官员看完,正打算递给另一个官员时,坐在他旁边的外藩使臣就很自然地接过了画册。
那官员也是脸皮薄,就任由外藩使臣看去了。
众人越看越觉得这本画册插图不仅画的栩栩如生,连那配字小故事也妙趣横生,细看竟还蕴含着很多道理。想着家中不着调的后辈,心都有些痒痒,要小殿下亲自制作他们是不敢,但厚着脸皮向小殿下讨要去复刻几本应该还是可以的。
几个亲王看过之后,脸色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旭昉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哥哥开口说话了。
大哥只是笑而不语,眼带赞赏地看着他。
二哥还是那副冷肃的样子,就算简单地坐着,也看的出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他见弟弟望过来,轻扯了下嘴角,道。
“你二嫂过些日子也要生了。”
旭昉听见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着三哥魁梧地坐在那,腰上那蹀躞带都是黄金打造,连身上挂的荷包都是金线绣成,手上还夸张的金镶玉扳指。有时元帝的视线扫过来,他还要往旁边侧一侧,深怕被父皇注意到身上的富贵。
见着三哥这喜好不但没变还变本加厉,旭昉无奈地转过了视线,但这时三哥发话了。
“小七,你有这等好东西给大哥就行,不用管三哥,三哥的几个孩子课业还是不让人愁的。”说完,他还憨厚正直地笑了笑。
旭昉听到三哥这,哪还不知道几个哥哥的意思,想解释解释,又有些坏心思地想看看其他几个哥哥说什么。
四哥只是有些伤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点失望的神情,尽管一句话没说,却让旭昉觉得自己罪恶深重!怎么能不考虑四哥家那几个侄子侄女呢!
旭淳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围的兄弟都开始说话,也没听明白其中的深意,只翻看着手里的画册,只觉得弟弟的笔触又进步了,一笔一划简直是艺术品。越看越觉得入神,手也在案桌上下意识地画起线条来,也不理老六的催促,反而也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眼一直看他,没事儿还推推他的老六。
算了,小七说要让着兄弟们,他不跟老六计较。
幸好旭轩只是看几个哥哥都看过画册也想凑一份热闹,但刚刚画册刚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随意翻了翻,只知道是一些画还有字,他对读书不感兴趣,这会儿见五哥拿着画册不撒手,也不在意了,又听见几个哥哥都开始说起自己家子嗣的事情,他不甘认输,也道。
“我已经迎娶王妃入门了,过一段日子也会有孩子。”说完他还轻哼了一声,仿佛在说看不起谁呢。
旭昉被几个哥哥逗的“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一手轻捶坐在旁边的旭轩一边笑,身旁的两个小丫头见小皇叔开始笑,最爱跟皇叔同步的霁妍、霁柔也开始“咯咯咯”的笑。
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才擦擦已经有些笑到湿润的眼角,道。
“我做完霁妍、霁柔两个的画册之后就开始想着给各位侄子侄女也做些合适的玩具或者读物,皇兄们不要心急啊,几个侄子侄女性情、岁数都不太相同,难道还让泓景去读妹妹的儿童启蒙读物嘛!”
泓景是他最大的侄子,还比他大上三岁。
几个亲王这才满意。但想到这个工作量,又开始心疼弟弟,纷纷表示不用麻烦了,将这个画册找人复刻几份将就给孩子们看算了。
旭昉知道哥哥们心疼他,也没反驳,表面上同意了。其实他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等这次几个皇兄前去就藩的时候,让他们带去给侄子、侄女们玩了。
殿内的气氛也开始其乐融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