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拂晓,三人便踏着晨雾离去。
沈时臻并未收走放在槿莺身上的那缕神识,导致独守家中的槿莺完全不敢有什么小动作——连偷偷给花苗多浇些灵液都不敢。
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膳房里消磨时光。
直到晚上,三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门前。
槿莺的目光却瞬间被沈时臻的衣袖定住,只见素白的衣袖上洇开大片暗红,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紧张地问:“那妖怪很厉害吗?”
“是……熊妖。”顾千舟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发涩:“都怪我莽撞……与叶师妹救人时着了那畜生的道,竟让它布下的陷阱所困。若非沈师兄及时出手相救,只怕……”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可恨最后还是让那孽畜逃了,还连累师兄负伤……”
此次少女失踪案的元凶,是一只修炼五百载的熊妖。
这熊妖困在化形期的瓶颈多年,始终不得突破。偶然获得一门邪术,需集齐七位月圆之夜出生的少女的精魂之力,方可冲破桎梏。
于是,它暗中蛰伏数月,摸清各村情况后,趁着月黑风高将少女们掳至深山老巢。又以本命妖力构筑结界,将她们囚禁其中。
就在它准备举行血祭仪式时,被沈时臻发现了踪迹。
见二人满脸愧色,沈时臻神色淡然道:“无妨,已服过丹药。”
叶灵萱却忧心忡忡地接口:“那熊妖爪上似附有古怪的妖力,才使得伤口迟迟不能愈合。丹药虽能止痛,但伤口始终处于裂开的状态……”
“师兄,我……”然而还没等叶灵萱鼓起勇气开口,沈师兄身旁的凡人少女已手持纱布急急道:“仙长,我来给您包扎伤口……”
嘴角下意识地微微一抿。
沈师兄向来不喜旁人近身,怎会应允凡人触碰自己。
谁知下一瞬,叶灵萱却见沈师兄竟微微颔首,默许了凡人少女的举动。
她的眼眸瞬间瞪大。
即便沈师兄不愿让她包扎伤口,可身边还有顾千舟啊!
沈师兄为何会全然不顾这些,竟没有丝毫犹豫,就那样坦然地将包扎伤口的事交予了一个毫无修仙根基的凡人女子!?
见两位师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寡言少语的沈时臻不得不出声解释:“此前负伤,皆是李姑娘照料。她通晓医理,手法娴熟。”
他生性不喜旁人近身,既然已习惯了李莹的照料,便不愿再去适应他人。
上药时,屋内只剩下了沈时臻和槿莺。
槿莺恨不得沈时臻多受几次伤,亦或者他的伤口愈合得慢些,让自己能多些机会蹭到他的气运。
但想归想,槿莺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
她垂着眸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着伤口,敷上药膏后,又认认真真地用纱布层层缠绕。
那双波光粼粼的杏眸里,仿佛溢满了真切的关切和担忧。
忽明忽暗的光在她的眸中跳跃,氤氲出一片柔暖的色泽,连带着沈时臻素来冷峻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门外,夜色如浓墨晕染,将顾千舟和叶灵萱的身影勾勒得影影绰绰。
“叶师妹……”
像是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寻到出口,顾千舟略带些敬畏地嘟囔:“沈师兄那气场,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我每次站在他身边,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话到嘴边愣是不敢往外蹦……”
他偷瞄了眼屋内,继续道:“可那凡人姑娘倒好,非但没被沈师兄冷峻气场给唬住,还能这般自如地与沈师兄对话,真是厉害呢。”
叶灵萱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今日除妖失利已让她心绪烦闷,此刻见那凡人女子竟先自己一步主动,还能这般亲近沈师兄,她心头更是泛起一阵涩意。
对于他们这些入门才仅仅十余年的亲传弟子而言,沈师兄始终如那高岭之雪般遥不可及。
和他那久未露面、传闻一直在望道峰闭关的师尊扶光剑尊如出一辙,是天洐宗最神秘莫测的存在。
许是传承了扶光剑尊的脾性,沈师兄同样清冷寡言,周身似笼着终年不化的寒霜,叫后辈们心生怯意,望而生畏。
但叶灵萱却不同。
她始终记得——那年魔修突袭,是沈师兄一剑惊鸿,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救出。那份震撼与感激,至今想起仍令她心尖发颤。
所以,当沈师兄神色冷峻地现身眼前的那一刻,叶灵萱眸光骤亮,一眼就认出了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从沈师兄口中得知他因着某些事宜,与一凡人女子同行时,叶灵萱也未多想,只当是师兄随手所救的路人。
可如今,瞧着师兄对待那女子的态度,全然不似对待寻常路人那般疏离淡漠……
而更让她心底泛酸的是,沈师兄看她的眼神满是陌生,分明已不记得那段往事了。
“叶师妹,叶师妹?”
繁复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纠缠,直到顾千舟的连声呼喊,深陷思绪的叶灵萱才回过神来。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见少女缠好最后一圈纱布,沈时臻低声道了句“有劳”,身影已如烟般消散在了夜色里。
那熊妖逃窜时,被他种下了追踪符。
两个小辈修为尚浅、实战青涩,在他眼里完全是累赘,一个人出手反而更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