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雨现在才有时间想起徐洲野。
铁门已经有些锈了,推开的时候发出很大一声动静。江听雨打开第二扇门,一下就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打开,里面的装修还跟从前一样。要说多了什么,那就是摆在桌上的遗照又多了一张。
外婆的这间屋子是两室一厅,空间不大,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全都已经用了好多个年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具显旧,她才离开几天,上边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
江听雨抽出三支香,想点燃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打火机。她来到厨房,万幸燃气灶还能用,开火关火,香上就燃起了小红点。
插完香,她开始收拾屋子。包括她在内,整个屋子都是外婆和妈妈的遗物,没什么可丢的,就算有她也舍不得丢。江听雨推开阳台门,阳台上还存放着一大沓收拾好的纸皮,她终于找到一点可以下手的东西,于是大费周章搬出去,但刚搬出去她又后悔了。
不该丢的。
她又把纸皮搬回阳台,至于带回来的行李则是被收到了屋子里面,其实绝大部分都是从屋子里带出去的,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又想起了那条被撤回的消息。
徐洲野会跟她说什么?
七点钟的时候他应该还没起床,等他来到教室、发现她不在自己位置上,甚至持续了一整个上午和下午的时候,他内心的想法应该是她在和他闹脾气。
事实上,江听雨把徐洲野的内心摸得很准。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徐洲野从来都只需要知道她的行动,但并不用知道她行动的内容。他回到徐家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把握一切。
他们都是畸形的产物,谁都逃脱不了这个烙印。
江听雨的身份暴露在圈子里面,她的一举一动都和江家脱离不了干系,就像她再怎么不愿承认她和江威明的关系,她的骨子里都流着江威明的血。
江听雨没有再想,也没有给他发消息过去,就这样睡了过去。
翌日她是被电话轰炸醒的。
大舅小舅连夜赶回来,两人面上明显疲惫,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撕去虚伪的亲情面孔,歇斯底里地控诉外婆把房子和铺面都留给江听雨这件事。
“听雨,你妈妈生病的时候我们出了钱吧,外婆生病的时候我们也出钱了吧,现在人走了,还欠一屁股债。这些钱我们也出面借了,现在什么都没剩下,反倒还欠了一屁股债。不是舅舅自私,是舅舅还要养家。”
“难道我妈妈不是你们的亲妹妹、外婆不是你们的亲妈吗?妈妈和外婆的病花了多少钱你们也知道,我难道不用养活自己吗?舅舅,我也还在读书,你让我怎么办?”
江听雨无疑是一块烫手山芋,她没想让两个舅舅中的任何一个扶养自己,但是房子和铺面绝对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
他们会把它们卖了,然后她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已经成年了,外婆已经把房子铺面都过户到我名下,这就是我的东西。如果你们敢打它的主意,我不仅会报警告你们,还会找根绳子吊死在这里。”
大舅狠狠将她骂了一顿,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小舅于心不忍,拉着大舅的胳膊让他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那这些钱你来还?你家两个孩子不用读书吃饭了?”
小舅一下被打击到,沉默着垂下了脑袋。
江听雨其实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妈妈和外婆生病花的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如果不把房子和铺面卖了的话,光靠她一个人,欠的那些钱可能要花一辈子才能还上。如果可以,江听雨想恨一恨两个舅舅,唾弃他们和江威明一样冷血无情。
如果他们没在走时甩给她一千块钱的话。
大舅怒气冲冲坐在车里,小舅把这些钱塞到江听雨手中,临了又从钱夹里掏出剩下零零碎碎的散钱给她,“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书,钱的事舅舅们会想办法的。”
贺敬森来的时候,江听雨正坐在铺子门口吃辣条。她周围围了一帮孩子,人人手里都有份。
“你吃吗?我请客。”
“发财了你?这么大方。”
贺敬森坐在她身边,随手拿了一包小时候常吃的“五角钱”。香精味很重,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这么爱吃。
他一口就倒了小半包到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问江听雨,“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一半。”嘴里辣的慌,江听雨拿了一瓶可乐喝,不是冰的,但还有气,“我打算把铺子租出去,但是我这几天还要回南淮,回来之后还要处理一下学校的事。”
她忽然朝贺敬森笑起来,嘴角还残留着辣椒面。那是个不怀好意的笑,看得他心里发毛。
果不其然,她要把这件事交给贺敬森,而且还是先斩后奏。
江听雨从屁股下抽出一张纸来,上边写着“铺面出租”四个大字,还有一串数字,俨然就是贺敬森的电话号码,“你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吧,你都吃我辣条了。”
“靠!”贺敬森抓了一把头发,“大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学的什么了,我学的汽修!汽修啊!”
江听雨不以为然:“我知道啊,难道汽修就不用和人打交道了?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给你个保底价,你就守住这条底线,尽量帮我多收一点租金就行!叔叔阿姨都没时间,媛媛更不用说,你不会拒绝我吧?”
好几个理由,任选一个贺敬森都不会拒绝,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还是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事成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