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请假。”江听雨说。
宋玉珩的反应比她还剧烈:“你赶紧请吧,你不请我都要求着你请。”
她确实需要换个环境改善自己的睡眠质量,休年假这件事在她的计划之内,因此这几天的工作都挤压到了一起。
开始休假前,她对宋玉珩说,“工作上的事我都交代下去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其实你不想听到我打电话的对吧。”
江听雨笑了:“你知道就好。”
她回月港的事没有提前告诉陈媛和贺敬森,三人见面实在仓促,江听雨刚从高铁上下来,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家;陈媛刚值完班,整个人精气大减;而贺敬森刚修完车,身上还沾着机油的味道。
三人看着彼此之间狼狈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陈媛捧着江听雨的脸看了又看,“不会是吃保健品吃的吧?”
“神经,就是压力太大了而已,失眠就越来越严重了。”
“大城市真是吃人的地方。”
夏季的天色暗得很慢,一天忙碌的时分结束在黄昏到来的那一刻。他们吃烧烤的地方在繁忙热闹的小吃街里,街边摆满了红色的塑料椅,还有各种小吃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香料味霎时有些呛鼻,但很是吸引人。
贺敬森挪了挪烧烤的位置,方便她们动手拿。陈媛还要沾辣椒面,他“啧”了一声,说她吃那么辣小心拉肚子,又问江听雨,“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看看吧,网上应该没号了,我明天找同事给你加个号。”陈媛把五花肉从签子上撸下来,在辣椒面里滚了一圈后往嘴里塞,还要挑衅地看向贺敬森。
他用一种“你等着”的眼神看她,而后起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果不其然,陈媛被呛得连连咳嗽,贺敬森一手一瓶拉开了易拉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还要挖苦她,“活该吧。”
“你管我!”
“狗才管你!”
跟两只蝉一样哇哇叫个不停,江听雨被吵的耳朵疼,急忙叫停,“你们俩从小吵到大,快三十年了还没吵够?实在不行就结婚吧,天天吵个饱。”
“谁要跟他结婚,一张嘴说不出两句好话,谁嫁给他谁倒霉。”陈媛的脸颊因为咳嗽变得红润润的,嗓子似乎还没恢复好,她说完之后就不断小口抿着可乐。
贺敬森则是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嘀嘀咕咕,“说得好像谁想娶你一样。”
“我听见了!”
“……”得,越说越吵。江听雨听着他们拌嘴,倒也不觉得无趣。最后两人吵累了,又把话题转移到江听雨身上。
她这次有七天的假期,且没有要去哪里玩的打算,最多就是见见陈媛和贺敬森的父母。只不过她现在状态太差,让长辈见了定会为她操心,所以还是等到看完心理医生再去拜访。
回到家的第一夜和南淮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见完心理医生,江听雨对于改善自己的失眠都没有什么信心。
她以前尝试过褪黑素,但经常睡到半夜就会自然醒,断断续续的睡眠反而让她更加疲惫。安眠药确实有用,但会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不到万不得已,她一般都不靠药物入眠。
月港很有生活气息,尤其这栋楼里住了很多中年人,一到特定的时间点,跳广场舞、唱小曲等等的动静就会准时响起。而此时楼下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光是听到楼下大爷掺杂着卡痰的笑声,她都能猜到他今晚赚了多少。
已经凌晨两点了,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江听雨穿上一件薄外套,决定去外边走走。
她不打算在外边多待,于是终点选在了二中,一来一回刚好半小时。街道上不见行驶的车,更不用说学校里还会有学生。她想起周五吃烧烤的那时候,那会儿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熙熙攘攘往小吃街走,讨论要吃什么,抱怨课业繁重,感慨终于能回家。
心理医生建议她应该跳出环境,多释放一点情绪。
但是她的情绪早在至亲一个个离世的时候消耗完了。包括家,江听雨已经很久不说“想回家”这种话了。
她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站了一会儿,本来想买包烟的,但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兜里除了家门钥匙什么也没有,无奈只能作罢。
这一走,好像更清醒了。
江听雨认命般叹了口气,慢慢抬脚往楼上走。
二楼打麻将那家好像已经散局了,没再听见麻将碰撞的声音,但有人在说什么“出老千”。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在二楼楼道里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动静后才挪步子。
一层楼的阶梯才24级,江听雨低着头,走一步数一个数。
“二十四。”她说完,忽然撞进了一个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