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揭发蜜饯有毒,又得罪了宁远侯府的侧夫人,这侧夫人可有什么强力后台?方太医回忆脑海中的皇城关系谱系,侧夫人家世一般,微末小官,那还是得罪她比较划算。
方太医心中已有决断,他将二小姐的蜜饯收起来装入自己的药箱:“这蜜饯确实与我开的药有相克之处,二小姐莫要吃了。”
这是管还是不管?
林蕴看不出来,但总归她尽力了,结果如何她无法控制。
病已经看完了,罗嬷嬷坚持让林蕴赶紧回屋去歇着:“莫要送我们了,你瞧你这面上没点血色,还是要好好养着,太后还等着你进宫看她呢。”
林蕴想说,她这面色煞白多半是饿出来的,但面上还是露出一个恭顺的笑:“我一定好好休息,盼着去宫里见见太后,也再见见您呢。”
罗嬷嬷听得心里熨帖,带着笑意出了宁远侯府,上了马车,罗嬷嬷低头理了理袖摆,再抬首就盯着对面方太医,眼神锐利地发问:“说吧,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见几颗蜜饯就让你变了脸色?”
***
林蕴忽视掉红鸢比她还苍白的脸色,脚步轻快地回了屋,她刚进屋,就被桌上那盘糕点捕获了,糕点早晨已经换过了,如今这里摆着的,都是没有毒的。
林蕴左右手齐上,很快就将这盘子洁白如雪的酥糕给吃进了肚子。若是往常她这般出格,丫鬟们定要规劝几句,但她们如今都当没看见似的。
不知是知道她有太后撑腰,因此不敢管了,还是心中忧惧没心思管了,或许是两个都有。
平日里对林蕴诸多规劝的青蝉甚至有眼色地拿出帕子让林蕴擦手,一副无微不至的样子。
林蕴根本不在意,不论是她们的态度,还是她们的转变,全都不在乎,她只想吃东西。
一盘糕点吃完,林蕴意犹未尽,转头看见日光占满了窗格,什么事闪过脑海,再吃一盘的念头瞬间被林蕴抛开,她捞起架子上的披风,穿上就往外面跑。
等她气喘吁吁地到了花园,林蕴看看天色,离昨日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钱大直挺挺地在昨日他们分开的地方站着,一直等着她。
要知道这可是冬天,今日虽然有太阳,但钱大穿得单薄,鼻头都冻得发红。
一见林蕴,钱大便低了头,他这个人简单得很,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沮丧。
林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来晚了。”
钱大摇摇头:“我知道二小姐你有事,府上说有贵人来看你。”
既然不是因为她迟到而沮丧,那能让他不高兴的只剩那件事了,林蕴问道:“你的那几个朋友借钱给你了吗?”
钱大的头埋得更低了:“你赢了,他们都不愿意借钱给我,还让我日后不要去找他们了。”
林蕴早有预料,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努力憋住笑,争取别让她的笑声打断钱大的悲伤。
“二小姐,我向你道歉,你说得对,我昨天维护他们是错的,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了……”
声音越来越小,林蕴仿佛听到了轻微的哽咽,她仰着头凑过去瞧,果不其然,钱大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这哭可比她方才那场更真切,林蕴从怀中掏出帕子让钱大擦脸。
钱大哪里敢接小姐的帕子,自己连忙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脸。
林蕴也不强求,她收回手帕,笑盈盈地说:“谁说你没有朋友了?昨日我不是借你一角银子吗?我早说了,真正的朋友是会愿意借钱给你的,如今我就是你的朋友。”
钱大不记得,但林蕴记得,钱大是能因为她一句话、一句恳求,就能不问缘由、冒着危险抛下一切,送她出府的人。
对于林蕴而言,她和钱大不只是朋友,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生死之交。
钱大愕然,嘴上说着他怎么配和小姐做朋友呢,眼底里又有着欣喜,为自己有朋友了而难以抑制地开怀。
他像个孩子一样,一点事也藏不住。
林蕴也心情舒畅,她如今不再需要靠钱大逃出府,她不再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他们的朋友关系是纯粹的,无关利益。
林蕴招呼钱大道:“走吧,我们去找你那几个假朋友。”
钱大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他们,但他很听朋友的话,老实地给林蕴带路。
其实他对小姐也言听计从,但那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大概是他听朋友话的时候,他心中高兴。
等到了那几个小厮守门的地方,钱大才问:“为什么要找他们?”
“他们不是借了你的钱不还吗?我如今可厉害了,我来帮你去要。”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
从前她窝窝囊囊,如今她好不容易通过狐假虎威有点权力了,就得爽一爽,不然若是日后权力消失了,她岂不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