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之际,则又收得远方飞鸿。
“师姐,见信如晤。临别日久,不知今情。闻江湖相传,仙教变动繁多,师父与各位师姐各有心忧,亮故有信一问。近来江湖变换,仙教之事风风雨雨,为师弟者,虽远在瘦西湖畔,仍觉戚戚,亮已诉坊主,特请出坊至仙教相探,师父诸师姐业已颔首,不日便至。
阿亮”
谢羽算了算时间,中间收拾香巫残众信使商路断了些时日,离此信落款出已有数月,恐怕那孩子也将到了。
……此时不比后世车马之便,那孩子细数也不过十五稚龄,却要行过半壁河山至此。
她心下叹了口气。
行于世间,已年岁日久,她愈发懂得,人情之意可贵,稚子之心诚赤。
故而不忍。
于曲姑娘与那孩子,心有不忍。
小凤凰安静的依偎在她身侧,谢羽折起了信纸,整齐收入腰侧银紫色凤尾纹的绣囊,点了点凤凰蛊王的尾羽,“小凤,去接接那孩子。”
小凤凰振翅,于暗蓝色的夜色中划出金色流光。
晨光熹微。
谢羽抽空也来探望魔刹罗。
美人倚在藤椅侧,轻声问她,“那要来的孩子,叫做阿亮么?”
谢羽也不意外作为教主的她会听闻此事,当然,原本她也没打算瞒着五仙教众。这天地终归唯一,门派固而有所分别,却终将无有隔阂。
无论曲云还是孙飞亮,无论五仙亦或七秀。
她轻声应道。“正是。姓孙名唤飞亮。”顿了顿,谢羽又补了一句,……是过去阿云起的名。”
“阿云。”
“……那孩子可是……”
谢羽心灵,笑了笑道,“长姐如母,阿亮自小随我身后,他年岁小,是习惯了。”
“阿云。”或许是骨肉重逢后还尚未无间,又或许还是不善表达,但话一出口,又难于收回,魔刹罗继续道。“阿云今已岁至,可有心仪之人?仙教来往自由,不比外界条条框框繁多,教中儿郎不乏年少俊才,若阿云有意倒不妨一试。”
于她心中,阿云已是再可爱聪慧不过。做母亲的,只觉天底下没有能配得上阿云的男子。只是曾听得艾黎提起阿云那一段在中原的孽缘,愤愤于那叶晖的有眼无珠罢了。
……谢羽只是看看这位母亲的神情,既知这恐怕是念起了藏剑那位跑的太快的二公子了。
一时心下失笑。活了许久,倒是难得有血缘生身的亲人提到这事。
这大约算是江湖版的催婚吗?
“尚未。母亲倒不必为此忧心,阿云会注意的。”答应是答应了。做不做却是由她决定。许多事情上,人们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念想罢了。
晨光几缕,透过藤叶花窗,散落在梳妆台上。
一室静谧而愈显温柔。
“很丑是不是?”
紫衣白发异域风情的大美人垂眸望着镜面,借以暗觑着那孩子的神色,忽而道。
“嗯?”谢羽为她收拢好长发,听闻此言略微怔了怔。
一缕白发垂落手边,色彩近乎刺目,魔刹罗轻轻叹了口气,“阿云还未长大,我却老了。”
这孩子,她只怕,只怕看不到她成长之后了。
谢羽笑了,自然的接话,“母亲就算是白发,也很好看。”
这话倒不是谢羽刻意哄她开心的。魔刹罗当年可称为五仙教一朵奇花,容色姝丽,紫衣银坠,颜色不凡若非如此,又怎会引得方乾甘心隐居,又令乌蒙贵心心念念痛恨多年呢。
即使她忧思过重生了白发,然而那张脸眉目如旧,岁月经年,又平添了几分宁和成熟。
往现在看,就是原主昭秀之名。昭之一字,亮若明光,也都足以说明生下原身的魔刹罗,是如何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了。
“属你会夸人。”魔刹罗的指尖拨开了白色的发尾,谢羽笑了笑,将那一缕收在掌心,挽上灵蛇银簪。
没出傍晚,魔刹罗就收到了几包来自谢羽的药草。
都没去问谢羽,药汤就已入肚。
几贴下来,仙教众弟子就发现……自家教主的白发突然返黑了。
由此打开了谢羽后续几十年专治本教脱发白发发量不足干枯发黄等各类神奇病症的副业历程。
……
若说近年江湖上最大的新闻是什么?除却那枫华谷大变明教远走以外,也无怪乎是常年偏安一隅独立中原之外的西南五毒教,开始渐渐出没中原。
人们这才渐渐发现五毒与五仙之别。
了解之后,才知分辨说,哦?原来五毒也并非尽数有阴险毒辣之手段。原来五毒教中也有各类派系分别。黑白善恶之分,并不只流于中原。
“但凡有为天一教恶徒波及不幸中蛊异变者,我教中弟子愿倾尽全力,救治回生……望诸君知……凡仙教弟子,皆从我少主曲云心愿,以救治毒人为入门之誓,严惩叛教之众,力挽背逆者过往恶行。”
来自苗寨的少年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官话略带磕绊的向面前一群“人”解释着。
春至,理应繁花盛放。
而这村落中,却人迹寥寥,枯枝之上偶有新芽,远不似他地早已郁郁蒙荫。
零散的苍青肤色的人形们聚拢在身着紫衣银蛇苗疆装扮的少年跟前,似乎聚精会神,又似乎懵懵懂懂。
浑身上下裹满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远远见得此景,一时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锁链。
这样密不透风的装扮在这初春显得格外怪异,背上还背负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木棺。
青色的皮肤。
那是他们造成的毒尸。
他们都该死!
红宝还在卖力的向这些神智尚还不大完全明晰的村民们宣扬着五仙教。
天知道少主为什么要求他们除了救治受害者之外,还要向这些汉人解释五仙教和天一教的不同。
他本来懒得讲!
但!少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我们少主……”一定会……
他话说了一半儿,敏锐的抬起头,看到出现在尽头的那个装扮怪异的男子。
几乎是片刻,红宝抽出了背后蛇杖。
一声金属撞击到藤木蛇杖的沉闷声响。
红宝面色微冷,挡住了击向村民的锁链,拧眉怒斥。
“为何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