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月前发送的树洞帖。
再往后看,波莉莉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她不再总是抱怨,反倒开始向廖晓星叙说近来生活上开心的事。今天英语进步了5分、昨天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好像逐渐走了出来,心态积极,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盼头。
这一切的行进轨迹都和波莉莉在练习册上的字迹变化相当吻合,可唐尔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是缺少了一块拼图。
波莉莉会是设计一切的第5个人吗?很难说是,也很难说不是。尽管他们的用户id不同,可心言是一个只要拥有邀请码就可以任意注册的社区。只要一个额外的手机号或邮箱,想要拥有一个小号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她那个失踪的、蓝色手机壳的手机,也一直让唐尔嘉非常在意。
如果说,波莉莉是为了廖晓星的死向蔡4人复仇,那么,她在小纸条里提到的那个秘密,又是什么呢?
难道,廖晓星的死另有隐情?
***
“你是……唐警官?”
唐尔嘉闻声抬起头,瞧见一个面容沧桑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几乎有些磨破的夹克,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是的,我是凌水市局刑侦支队的唐尔嘉。”她从包里掏出证件,“这是我的警官证,您可以看一下。”
男人接过证件,仔细检查后面色舒展了开来,语气也变得温和多了:“原来是市局的同事。我是负责廖晓星案的警察,大家都叫我老张,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好的,老张。”唐尔嘉从善如流,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不好意思,我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就直接问了——廖晓星案的卷宗,你带来了吗?”
老张在唐尔嘉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喏,这就是你要的案卷。不过最近咱们支队在做资料归档和电子化,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正好整理到这个案子。看你要得急,我就先把已经处理完的部分先拿出来了,卷宗里没有的你可以直接问我。”
唐尔嘉翻页的手闻言一顿,随后又加速翻动起来。资料不全,她得快速把手头的内容先过一遍,好趁这会儿把疑问直接跟老张弄清楚。
案卷记录得很详细,从接到报案电话、现场勘察到证据整理,都有详细的文字记录。唐尔嘉加速浏览完手上的资料,却忍不住皱起眉来。
“这些资料我刚才粗看了一遍。”她放下手中的资料,“但有些地方我还不太明白。”
老张:“请说。”
唐尔嘉:“按照案卷上的记录,你们出现场之后收集了案发地周围的监控,监控显示当晚只有一个女生通过唯一的楼梯走上了天台,而且直到尸体被发现之前都没有人上下楼,是这样吗?”
老张点头:“没错。”
唐尔嘉继续道:“不仅如此,根据静中宿舍的签到记录,当晚只有廖晓星一个人没有签到,也就是说,当晚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回宿舍,对吗?”
老张:“是的。”
“那我就不明白。”唐尔嘉面带疑惑问道:“从这些信息来看,廖晓星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为什么后续的调查似乎往他杀的方向上进行调查了呢?”
老张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因为我们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电话?”唐尔嘉心里有了猜想:“是提供线索的电话吗?”
老张点了点头:“电话是从静中附近的一个老式电话亭打来的,是插电话卡的那种。电话打来的时候是大雨天,背景音很嘈杂,只能依稀听出是个男生的声音。在电话里,那个男生说:‘廖晓星是被蔡依然他们害死的,我有证人,请不要随便结案,我很快就会带证人过来’。”
唐尔嘉露出了然的神色:“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调查方向转向了他杀?”
老张:“没错。”
“可是,按照现场的记录,廖晓星是自缢身亡的。如果她是被谋杀的,那么只要做一个尸检,应该就可以确认吧?”唐尔嘉翻了翻手头的资料,“这里好像没有尸检报告,是留在那些整理中的资料里了么?”
老张摇了摇头:“不,廖晓星没有做尸检。”
唐尔嘉闻言一愣:“没有尸检?为什么?”
“案发当时我们的法医外派到县里了,陷在其他案子里抽身不得。我们等了那个男生很久,可他没有出现,反倒是廖晓星已经离婚的父母双双出现了。他们一来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尸检,说女儿自杀已经很惨了,要给女儿留个全尸。对于这种观念的家属,我们当然也见过不少,而且案件有他杀疑点的时候,即便家属不同意我们还是可以坚持尸检。可是,关键性证据出现了。”
听到这儿,唐尔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她急不可耐地问道:“关键性证据?是什么?”
“是廖晓星的日记本,我们做了笔迹鉴定,是她本人没错。她在日记本里详细地写了一个计划,说要利用自己的死陷害另外几个学生。”
说到这儿,老张叹了一口气:“唐警官,你也是搞刑侦的,你懂的,咱们办案讲求动机、物证、口供。廖晓星这个案子,日记本这个物证证明了她自杀的动机,也排除了另外那几个学生的嫌疑。其实从她的日记里可以看出,那几个学生是欺负她了。可是……”
“可是校园霸凌很难定罪。”唐尔嘉接过老张没说完的话茬,“更何况他们都是未成年人。”
老张无奈地点了点头:“自杀动机和证据都找到了,那个嚷着他杀的证人又没有出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理由硬要违抗家属的意思做尸检,所以……”
唐尔嘉看着垂头丧气的老张,又垂下眼眸,看向手里的卷宗。半晌,她才轻轻开口:
“我能理解。”
她冲老张笑了笑:“张警官,感谢你今天花这么长时间给我介绍案情。你也是一直很惦记廖晓星的案子,所以才把案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老张闻言一愣。
“我想,廖晓星如果在天有灵,知道有一个警察这么在意她的案子,应该也会觉得安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