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它,又看了会树干。
他确实差点撞上去了。
风从他背后吹过来,顺着脊柱一节节地抚过他的头顶,像要把人擦干净一样,原地只剩下了一层骨架。
“……谢谢你。”
他又对猫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猫说话。
虽然他以前也对植物说过话。
但很显然他的灵魂离体状态被小猫给打断了,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在和土地连接着。
他还没上天。
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打了个哈欠。
桑提这才发现自己快走到家了,他家住罗宾逊公园附近。
……他还没那么快就想回家。
四处走走吧。
……
阳光正斜斜地照下来,照在地砖上,照在草地上。
这片区域算是很和谐的区域了,相比较犯罪点比较集中的那些地方。
树叶随着风而起伏,像在呼吸。
他踏上熟悉的小路,鞋底发出了实在的摩擦声,那是只有走在地面上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一切都太日常了。
日常的不可思议。
他曾幻想过回到哥谭之后的场景,在最常见的版本里,他通常会以一种默不作声的方式死掉,然后被人顺手埋了。
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谁都能杀死他的。
他对作案凶手也有挑剔的。
但没有人会想象得到他像今天一样走在阳光底下,走在公园的中心。
太假了。
他抬头眯起眼看天。今天的云层很薄,像路边小孩撕碎着吃的棉花糖。阳光从空隙中落下来,给世界开了几扇窗。
一瞬间他有点恍惚。
他记得某个战场上也有过这样的天,也是风很轻,阳光温柔的散落在砂砾和干土之上。但那天他手里拿着枪,脚下是血,那是一个属于死者的归属地。
这太假了。
桑提感到一阵恐慌。
他想后退了。像从前在战场上听到迫击炮声时条件反射地卧倒一样。
但周围太安静了,除了风声以外没有任何的信号。
他手里没拿着枪,身上也没穿着军装——他还穿着那身没什么重量的深灰色开衫毛衣。
他想回家了。
……
从外面回来以后的他常常有一段短暂的停顿期。
身子先进来了,意识还停留在两三条街区以外。
他等着那种飘着的感觉缓慢地落到地上后他才把外套脱掉,搭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株常春藤已经爬满了支架,最上面那几根枝条弯下来,像在阴影里钓鱼一样。
桑提盯着它看了一会,慢慢走过去,轻轻碰了碰那根叶片边缘微微发黄的部分。
他没在第一时间修剪他们。
本来今天早上是想进行这项工作的。
他蹲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低着头。
他的眼睛没有焦点,注意力化作水里漫无目的的游鱼。
又过了一分钟后桑提索性坐在地板上了,背靠着沙发扶手。
这个季节的地板还是有些凉的,但好在不是会让人发抖的凉。
他还是看着窗台的植物。
它们在活着,很安静地活着。
有一片叶子上积着点灰,刚好在光里,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直起身子伸手去掸了掸,没掸掉。
正好一阵风驱使着叶片从他的手下滑过。
然后他又停了,像忘了自己刚才要干什么。
他坐在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整间屋子也跟着慢下来了。
外面可能有人在说话,有车在经过。
但那都不重要了,桑提的世界现在隔着三层玻璃。
他没在休息也没在放松,时间冻结在这里。
“你在等死,桑提埃尔。”
大脑突然开始回放起今天的记忆。
他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看样子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靠在那里,慢慢地进入了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