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风起的越来越猛,周祁拖着被剧痛麻痹的双腿朝许熠离开的方向爬去,石子硌进掌心,撑起的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手杖滚了老远,他费力够到握在手里,掌心细密的小口子激起痛感。
他紧抿着唇撑起身,双腿却没有一点支撑力,甚至才撑起就又失衡重重朝地面摔下。
许熠身影早就消失在视野里,这条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路,他连站起身都费劲。
心尖像被削去般痛的他不住倒气,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那双往日傲慢的眼里如今全是悔痛。
误会被剖开放在台面上,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许熠临走的那句话不住在脑中反复响起,他翻出手机,满屏全是周砚打来的电话,他想也没想拉黑周砚,把电话拨给了助理。
电话拨过立马接通,人声嘈杂到听不清话内音,助理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周砚夺走手机。
“周祁!我给你五分钟时间立刻回来!记得你答应我的条件,后果你自己掂量,季老的股份同意书拿不下,公司你别想要!”
周祁半眯着眼睛看着江边晦暗的长灯,声音冷静:“空壳公司你自己留着吧,董事会那几位没通知你撤股吗?”
“周祁!你长本事了?摆我?”
周祁不再回答,果断挂了电话,他垂下眸子点开了私家医生的微信。
许熠说的对,他确实需要看心理医生。
周祁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估计周砚那边已经收到各家融资的拒绝回复。
在周砚用公司威胁他订婚时,他暗自架空公司的后手派上用场,只不过计划比预想提前了一步。
现在来看,周砚根本不会给他留出财产转让的时间,两败俱伤而已。
周祁推开家门灯光自动亮起,白炽灯照着屋内简约的设施,一眼望过毫无生气。
冰凉透骨扑面闯进身体感知里,他撑着入户台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房子每周会定期来人上门打扫,屋内始终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
客厅内两张白色摇椅摆在落地窗前,规整对称。
周祁走到摇椅前,用手把它拖歪了点,然后坐进了另一张摇椅里。
许熠没事的时候很喜欢窝在摇椅里,也会在摇椅歪掉时站起身,不声不响把它拖回原位。
周祁知道许熠有间歇性强迫症,尤其对待这两张摇椅表现的最明显。
周祁经常会坐在许熠的对面,趁他走开后悄悄把它弄歪,然后静等许熠发现时拧着眉毛扶正。
一副很纳闷又格外正经的表情。
很可爱,他总能被许熠生活中不经意的小细节扫到心上。
但现在他就算把它摆到洗手间,许熠也不会在回来摆正。
他靠进椅背里,双目出神的看着对面,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拽回思绪。
拄着手杖起身时,他又把摇椅拖了回来,看了眼它在原位上才转身去开门。
打开门,心理医生微笑着伸出手:“周先生您好,我是刘医生的朋友,我姓蒲。”
“麻烦蒲医生深夜跑这一趟,请进。”周祁点了下头回握,把人让进屋。
两人在会客厅相对而坐,周祁简单解释了下近况,在蒲医生循序渐进的询问下,一一走完了基本流程。
周祁目光直视他,眼见蒲医生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连带着自己那颗心也跳的很艰涩。
蒲医生扶了下眼镜:“周先生深呼吸放松下来,请告诉我您想解决的诉求是什么?”
周祁暗下的神色重回了些希望,他呼出口气郑重道。
“我想学会怎样正常的爱一个人。”
“好,请您详细跟我讲讲,您和许先生相处中触动你的某些时刻。”
周祁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记忆被拉回大学时期,他声音很缓的讲述,如同起了坛陈年老酒。
“我第一次约他,地点选在了游乐场。”
“为什么选择那里?”蒲医生问。
“前一天回学校坐公交路过,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里。”
周祁记住了站名,他陪许熠跑完家教坐公交返程时,在游乐场那站拉许熠下了车。
周遭欢笑声入耳,游乐场门前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来到这儿是不带笑的。
许熠穿了件白色半袖衫站在阳光下,因为刺眼他抬手遮在额头前,杏眼微眯,浅淡的笑容弯出酒窝。
拿着大束气球的商贩路过,阴影渐渐遮在许熠头顶,他撤下手抬眸看了眼,笑容更深。
阴影逐渐移走,商贩带着气球走过。
周祁开口叫住了商贩,“等等。”
他走过去站在许熠的角度抬头望过去,是一只卡通哈士奇气球。
“我要这个。”周祁付完钱,转头把那只气球绑在许熠手腕上。
“怎么突然买气球啊?”许熠晃了晃手腕问。
“方便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
周祁始终移不开眼,许熠就站在面前,笑的好像更开心了,阳光铺的很满,热烈欢笑的氛围里,他只看得见唯一一抹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