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真能救治,凡我所及,如数奉上。”
江思渺挽了挽宽袖,从笔帘上取了一只笔在纸笺上提笔顿落,不过片刻,一张药方已成。
素纸上用端正的行楷写着“白芍十二铢同血余炭十二铢熬制,小半个时辰后加入黄连一两、赤芍一两半、连翘二两和莪术十二铢,直至药汁浓至深褐色,味道酸涩方可”。
“姑娘的活血化瘀药方没错,只是想来受伤之人身上应还有外伤,因此姑娘的活血反倒会成为他的致命伤,姑娘按照我的方子先给他止血散寒,再用解毒祛热的药方配上活血化瘀的药方,便可大有好转。”
方才进药铺之时,虽扑鼻而来的是苦涩的药材味,但若是仔细分辨,便可嗅出其中掺杂的一丝血腥味。
也正是如此,她才敢料定受伤之人定是受了极严重的外伤。
素衣女子顾不得回话,忙拿着药方去了后院命伙计熬药。
也正是得了这空隙,秋桂才敢上前,方才一直不敢出声,生怕扰乱了夫人的思绪。
“夫人,奴婢从小跟着您,竟不知您还会医。”秋桂无意的一句话,让江思渺心里一惊。
刚刚情急之下,她竟忘了现在的江思渺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囿于一方院落的娇弱女子,连江府大门都很少出,突然之间会了医术着实令人起疑。
江思渺还在犹豫要如何让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素衣女子已回到屋内。
她将地上散乱的药材都打扫干净后,这才看向江思渺。
“你随我进来吧。”
江思渺看着她将画卷上的古檀画轴滚了两圈,壁柜后的暗室缓慢打开,刚刚还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顿时变得浓厚沉重。
暗室里一应俱全,山川戏鹃图绘得宛然如生,半透的屏风后影影绰绰躺着个人。
玲珑玉榻上睡着一名男子,男子生的如女子般清丽,又带着些妖冶,或许……说是有着西域特色更为妥当。
男子的面容平静,并不像是深重重伤之人。
恰逢伙计将煎好的药送来,素衣女子慌忙扶起男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药,十勺里只有五勺能喂进去。
江思渺不忍这样浪费药材,便走到榻边,捏住男子两颊,嘴张开了一个小口。
她扭头看向素衣女子,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喂药啊!”
一碗药终是艰难地灌了下去,素衣女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掖了掖被角,眷恋地看着他。
“今日多谢你了,我能看出你的药方是有效的。”素衣女子起身,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伙计。
“我自然也会说话算话,姑娘不妨直说今日到访的目的。”
江思渺点点头,既然对方如此爽快,那她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姑娘,我想学如何以香料入药,以及如何……炼毒。”
江思渺话音刚落,对面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看向她的目光里不再是刚刚的感激。
“咳咳……”
屏风后虚弱的咳声一下将众人的目光吸了过去,素衣女子也顾不得江思渺刚刚说的话了,赶忙来到屏风后蹲在榻边。
“阿娆……”男子的面色已不像最初那样惨白,开始渐渐有了血色,他将手轻轻放在素衣女子的额上,轻轻抚了抚。
“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不辛苦的,阿兄。”被唤作“阿娆”的女子连连摇头,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只刚抚过她的手。
她叫他阿兄。
江思渺晃了晃神,曾几何时她也有护着她的阿兄。
那时她贪玩,并不好学,只因她知晓国家有父皇治理,将来亦有皇兄为她遮风挡雨,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长大便好。
因此她总是找借口不去听学,夫子委婉地向父皇母后提及此事,见最终都不了了之后,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管了。
然正因如此,夫子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皇兄的身上。
她后来知晓此事,心疼皇兄,便老老实实地去听学了一天。
下学的时候,她已然趴在桌案上睡着,皇兄便坐在一旁阅书等她醒来。
待她醒来后,皇兄也总是喜欢摸摸她的头,柔声细语,“真是辛苦我们缈缈了。”
江思渺攥紧了衣袖,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氤氲,她合了合眼。
皇兄,你放心,缈缈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辛苦。
“这位是……”男子将目光投向江思渺,虚弱地说几个字便要咳上几声。
“阿兄,是她的药方救了你。”阿娆将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包括刚刚江思渺提出的要求。
“姑娘……在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可否请你告诉在下,你为何想要学习以香入药、以香炼毒。”
江思渺沉吟片刻,随即凭借着记忆中的印象,不太流畅地说了一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男子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她,深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你到底是谁?”